翌日清晨，齐雯在一阵脆的鸟鸣声中醒来。雨过天晴，阳光洒满房间。
她睁开眼，第一个映入脑海的竟是昨夜书房里，江宇专注雕刻的侧影，还有那本图鉴的海洋生物。
欲念与惶恐并存，经过一夜安眠，惶恐被冲淡了些，欲念变得更清晰。
她起身洗漱，看着镜中气色比前两日稍好了一些，犹豫片刻，还是换上了条纹衬衫和浅色牛仔裤，将长发简单束起，努力让自己更精神些。
下楼时，她听到厨房里有动静，还有江宇低沉哼唱的曲调。脚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走了过去。
江宇背对着她，在灶台前煎蛋。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浅灰亚麻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连他微卷的发梢都在发光。
“早上好。”齐雯打招呼，声音比昨日明朗了些。
江宇闻声回头，看到她，眼中掠过一丝亮光，笑容自然：“早。天气真好，正好昨天杨晴送的螃蟹还剩些，做了蟹柳炒蛋，尝尝看？”
“好。”齐雯点点头，看着他将金黄的炒蛋盛入盘中，旁边还配了烤面包和沙拉。
两人坐下，气氛不像前两日那般，阳光是最好的调和剂。
“昨晚的书还行吗？”江宇一边倒牛奶一边问。
“嗯，图片很精美，注解也很专业。”齐雯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比我们实验室的一些参考书还好。”
“你喜欢就好。”江宇将牛奶推给她，“那本书就放你那儿看吧，我这儿还有好多。”
“谢谢。”齐雯小口吃着，鲜美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头，“你昨天……在刻什么？”
江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眼神亮晶晶的：“一块浮木，想刻只海豚。还没完工，粗糙得很。”
“你还会木雕？”
“闲着瞎琢磨，比不上专业的。”他语气谦逊，带着分享爱好的愉悦，“各种手艺都沾点边，都不精。”
齐雯看着他谈及爱好时发亮的眼睛，觉得此刻的他，离那个月光下险些失控的男人很远，更像一个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大男孩。
这种认知，让她心里的防备又松动了些。
吃完早餐，齐雯照例帮忙收拾。阳光洒满厨房，两人并肩站在水池前，一个洗碗，一个擦拭，动作间偶尔衣袖相触，带来细微的摩擦感，但谁也没有避开。
“今天有什么打算？”江宇将擦干的盘子放进橱柜，随意地问道。
齐雯将最后一个杯子递给他，摇了摇头。她原本的计划就是放空和疗愈，并无特定行程。
“潮水退了，东边礁石滩那边会露出很大一片，能捡到不少好看的贝壳，还有寄居蟹，要不要去看看？”他提出建议，语气轻松，像是在邀请一个朋友，不带任何压力，“就当散散步。”
齐雯的心动了一下。她对海洋生物本就有着兴趣，昨日那本图鉴更是勾起了探究欲。而且是在开阔的户外，有阳光和海风，比待在密闭的空间里让她更有安全感。
“好。”她再次点头。
阳光下的礁石滩与那日阴郁时截然不同。
海水退去，露出大片湿漉漉的礁石，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小水洼里藏着来不及随潮水退去的小鱼小虾，各种形态的贝壳散落在石缝沙砾之间。
海风强劲，吹得衬衫猎猎作响，发丝飞舞。她小心地踩着礁石，低头寻找着。
江宇跟在她身旁不远不近的地方，时不时弯腰捡起什么，递给她看：“看，这种螺壳花纹很特别。”
或者是“小心点，这里很滑。”
他的知识得令人惊讶，不仅能叫出许多贝壳和小生物的名字，还能说出它们的习性。
齐雯听着，不时提出一两个专业性的问题，他也能侃侃而谈，甚至能引申到海洋生态保护的议题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如此自然松弛，像两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在探讨共同的话题。
阳光、海风、广阔的天际，极大地缓解了齐雯内心的紧张感。她偶尔会主动指向某个奇特的小生物，让他来看。
在一个浅浅的水洼里，他们发现了一只颜色艳丽的海星，正缓慢地移动着。
“是粒皮海星，”江宇蹲下身，指着它说，“颜色这么鲜亮，很少见。”
齐雯也蹲在他旁边，专注地看着那只海星在澄澈的海水里伸展触手。阳光透过水面，在海星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美得不可思议。
她看得入神，向前倾身想看得更仔细些。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
“小心！”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握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身形。
齐雯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正对上江宇关切的眼神。他的手掌牢牢箍着她的手臂，隔着一层衬衫布料，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海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们的呼吸在极近的距离里交织。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了下来。
阳光，海浪声，手肘处传来的温热触感，还有他专注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汇聚成一股令人眩晕的洪流，冲向她努力筑起的堤防。
心跳骤然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江宇也意识到了这过于亲密的距离，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刻松开了手，后退了半步，语气恢复了平时：“没事吧？这里的石头长了很多青苔，很滑。”
“没事。”齐雯低下头，掩饰着自己泛红的脸颊，声音细若蚊蚋，被他握过的地方滚烫一片。
那只艳丽的海星依旧在水洼里缓慢爬行，对刚刚发生的小插曲毫无所知。
潮水在远方低吟，阳光依旧明媚，但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那堵冰墙，在阳光和意外的触碰下，又裂开了一道缝隙。
回“心旅”的路上，两人沉默了许多。海风依旧，阳光正好，但那短暂的触碰像余波未平。
齐雯刻意落后半步，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胳膊上那被他握过的肌肤仍隐隐发烫。
她将那只被他塞进手心的螺壳攥得紧紧的，硬壳硌着掌心，试图用清晰的触感压下那心慌意乱。
他走在前面，步伐比平时慢了些许，像是刻意保持着这段微妙距离，既不远离，也不再轻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