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股劣质烟草混合着泡面的油腻气味，随着列车有节奏的哐当声，在闷热的空气中反复冲刷着每个人的鼻腔。
系统，一个听起来拥有无限可能的词汇。
此刻在苏凡的脑海里，却像一台拔掉了电源的超级计算机，冰冷、沉寂，充满了无力感。
他需要燃料。
一种名为“高强度思维运算”的燃料。
可在这趟开往未知军营的绿皮火车上，哪里去寻找这种机会？
下铺的喧嚣刺入耳膜。
几个新兵脸红脖子粗地围着一副油腻的扑克牌，为了几毛钱的输赢大呼小叫，唾沫星子横飞。
这种环境，连安静地看一本书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高度专注的思考。
苏凡的视线越过过道，投向对面。
那里，几个口音浓重的老乡正聊得热火朝天。他们的世界里没有扑克，只有故乡的土地和山河。
“我们那地方，你脚一出门，前面就是山，后面还是山。那山路，十八个弯都不止，开个破车得在山里绕一个多钟头才能出去。”
一个皮肤被太阳晒成黑铜色的小伙子，正比划着手臂，他身材精瘦，眼神里透着一股机灵劲。
他叫周浩，有个外号，“瘦猴”。
“那算啥，我们老家，一马平川，你站高点能看到天边去。就是水多，跟蜘蛛网一样，到处都是河。”
旁边一个体格壮硕，看起来有几分憨厚的青年瓮声瓮气地接话。
他是“大个”李奎。
还有一个戴着眼镜，浑身透着书卷气的青年，始终安静地捧着一本书。他是何志军，人称“书生”。
地理环境？
山路？
河网？
这几个词汇，像是几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苏凡的大脑皮层。
他眼底深处，那片死寂的潭水猛地一颤。
军事地形学！
这不就是最现成的、最复杂的思维战场吗？
将二维的描述，在脑中构建成三维的沙盘，推演攻防，计算变量。
这绝对符合“高强度思维运算”的定义！
苏凡几乎是弹射般从铺位上坐起，身体的动作甚至快过了思考。
他三两步凑了过去，突兀地插入几人的谈话。
“几位兄弟，谁带地图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热聊的池塘，激起的涟含着不解与警惕。
“或者，跟地理有关的书也行。”
苏凡补充道。
正在吹嘘家乡山路险峻的瘦猴周浩，话头被打断，奇怪地上下打量着苏凡。
“兄弟，你要地图干啥？”
“这火车就一条铁轨，还能开丢了不成？”
大个李奎也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费解。
“没带，当兵谁没事揣那玩意儿。”
苏凡的目光没有停留，径直落在了那个捧着书的青年，何志军身上。
那道目光直接、专注，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穿透力。
何志军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合上书，在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翻找起来。
包里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物，一本笔记本，还有几支笔。
他翻了很久，脸颊微微泛红，最后有些尴尬地捏着一张纸页抽了出来。
那张纸被折叠得四四方方，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地图……没有。”
何志军的声音有些小。
“这个，是我从一本旧的军事杂志上撕下来的，不知道……算不算。”
苏凡没有说话，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纸页展开的瞬间，他整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被点燃。
就是这个！
一张印刷粗糙的军事地形图残页。
因为反复的折叠，图上的油墨线条已经多处断裂，变得模糊不清。
但那些核心的军事要素，那些代表着山脉脊梁的褐色等高线，代表着生命脉络的蓝色河流，代表着人类据点的黑色方块，依旧清晰可辨。
“谢了，兄弟！”
苏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动。
他如获至宝。
他完全无视了周围战友们诧异的目光，转身坐回自己的铺位。
他将那张小小的、皱巴巴的地图残页，小心翼翼地摊平在膝盖上。
整个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被他强行屏蔽。
火车车轮的撞击声，新兵的吵嚷声，风穿过车厢缝隙的呼啸声，全部消失。
他的意识，如水银泻地，瞬间全部灌注进了这张小小的纸页之中。
“高级思维加速”技能，悄然发动。
在他的视野里，那张平面的、模糊的纸页，活了。
不，是“立”了起来。
那些密密麻麻的等高线不再是线条，它们在他的脑海中拔地而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构建成连绵起伏的山脉，构建出陡峭的悬崖和隐蔽的沟壑。
蓝色的细线，不再是油墨，它化作了冰冷、湍急的溪流，甚至能让他“听”到水流冲刷卵石的声音。
那些黑色的方块和圆点，则变成了一座座可以藏身的村庄，一栋栋可以作为火力点的独立房屋。
他的大脑，此刻就是一台性能全开的超级计算机。
每一个像素点，每一个数据，都在被疯狂地解析、建模、推演。
“数据输入：等高线密集区位于西北角，判断为区域制高点。等高线稀疏区位于东南，判断为平缓坡地。结论：整体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坡度落差极大，属于典型丘陵地貌。”
“数据输入：河流标识由西北向东南延伸，贯穿整个区域。结论：河流为该区域主要水源，河谷地带土质松软，利于构筑工事，但不利于重装备机动。”
“战术推演启动。想定一：伏击作战。”
“最佳伏击点：A点高地。视野覆盖下方河谷三百米开阔地，形成完美交叉火力。侧后方有茂密林地，提供天然伪装与掩护。”
“想定二：紧急撤离。”
“首选路线：B线河谷。沿河岸线快速机动，水声可掩盖行动噪音，植被茂密，利于摆脱空中侦察。备用路线：C线山脊，视野开阔，但易暴露。”
苏凡彻底沉浸在这种掌控一切的思维风暴中，完全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
半个小时，在他的感知中，不过是弹指一瞬。
【高强度思维运算已完成……】
【正在结算奖励……】
【恭喜宿主，完成每日签到，获得奖励：空间感知优化（被动技能）】
【技能描述：您对三维空间的感知能力得到强化，身体平衡性、协调性及方位感获得显著提升。】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如同天籁。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妙暖流，从他的大脑深处涌出，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最终融入每一个神经末梢。
世界，变了。
苏凡缓缓睁开眼睛，他甚至没有动，就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体的重心正精确地落在铺位的哪个点上。
他闭上眼。
对面的周浩，距离他三点七米，方位角三十五度，身体微微左倾。
斜上铺的战友，翻了个身，整个车厢的重心都因此发生了零点零零一毫米的偏移。
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他的身体仿佛不再是一个孤立的个体，而是与周围的空间彻底融为了一体。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都带着一种几何学般的精准与协调。
“这个能力……”
苏凡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有点意思！”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新能力带来的奇妙体验中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毫无征兆地从上方伸了过来。
那只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一把将他腿上那张视若珍宝的地图残页给抽走了。
动作干脆，利落。
“新兵蛋子，不好好休息，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一道严厉、冷冽的声音，如同冰水，从他的头顶浇灌下来。
苏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豁然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却写满刚毅的脸，下巴的线条如同刀削。
对方的肩膀上，一杠一星的少尉军衔，在车厢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是一名年轻的排长。
此刻，他正紧紧皱着眉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苏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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