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毅提出的条件,让贾张氏脸上那抹贪婪的喜色瞬间凝固。
在全院人面前三跪九叩?
这不就是把她贾家的脸皮扒下来,扔在地上,让院里这帮穷酸街坊一人一脚地踩?她贾张氏以后还拿什么身份在这院里作威作福,倚老卖老?
可那工作名额……
那三个字在她脑子里盘旋,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那不是一份简单的工作,那是一家人未来几十年的饭碗,是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的铁杆庄稼!
脸面?脸面能当饭吃吗?
一瞬间的挣扎过后,贾张氏脸上那僵硬的肌肉重新活泛起来,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褶子堆得密密麻麻。
“能!怎么不能!”
她一咬后槽牙,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
“江师傅您就瞧好吧!我这就去把人给您叫齐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一个转身,肥硕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敏捷,朝着中院就冲了过去。
她根本不用跑,只站在院子中央,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扯开那副天生的大嗓门。
“街坊邻居们都快出来啊!天大的喜事!天大的喜事啊!”
“我们家东旭,要拜江师傅为师啦!”
这一嗓子,尖利刺耳,穿透了各家各户的门窗,在整个四合院的上空炸响。
平静的院落瞬间沸腾。
“什么玩意儿?我没听错吧?贾东旭要拜江毅为师?”
“疯了吧!江毅那个独狼,什么时候收过徒弟?”
“贾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走了什么狗屎运!”
“快快快,出去看看!”
伴随着一阵阵嘈杂的议论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一扇扇房门被推开。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原本空旷的中院里就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里闪烁着好奇、嫉妒、还有幸灾乐祸。
住在后院的三大爷阎埠贵,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镜片后面那双精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飞快地盘算着这件事会给院里的势力格局带来什么变化。
二大爷刘海中更是官瘾发作,背着手,把那本就滚圆的肚子挺得更高,迈着四方步在人群里踱来踱去,活脱脱一个下来视察工作的老干部。
贾张氏看着这番景象,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得意洋洋地冲进屋,一把将还处于懵懂状态的贾东旭拽了出来。
她用力按着儿子的肩膀,将他推到江毅面前,那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江师傅,人……人都到齐了,您看……”
江毅眼皮都没抬一下,从屋里搬了张太师椅出来,就在自家门口大马金刀地坐下,端起搪瓷缸子,轻轻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神情淡然得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副派头,让周围看热闹的人心里又是一震。
这哪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分明是个掌控全局的老江湖!
贾张氏见江毅不说话,心里有点发毛,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儿子。
“东旭,你个木头!还愣着干嘛!快给你师父行大礼啊!”
贾东旭的脸涨得通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却仿佛高不可攀的年轻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激动到颤抖的身体,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最好的蓝布工装下摆。
他双膝一软,就要直挺挺地跪下去。
就在他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地面的一刹那,一个沉重而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方猛地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等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去。
只见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一大爷易中海黑着一张脸,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江毅身上,而是径直射向了贾东旭,带着一股长辈的压迫感。
“东旭,拜师是人生大事,绝对不能儿戏!”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江毅还年轻,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带徒弟的经验?你可不能一时糊涂,误入歧途,耽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啊!”
一番话说完,他才终于将视线转向那张椅子上的江毅,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姿态,仿佛刚才那番话完全是出于公心。
“江毅,不是我这个当大爷的要说你。你技术好,这是全院,不,是全厂都公认的事实。但是带徒弟,和自己干活是两码事。这讲究的是德行,是经验,是为人师表的责任心。”
他顿了顿,抬高了音量,确保所有人都听得见。
“东旭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可怜。还是让我这个八级钳工老师傅来带,才算是真正对他负责,对贾家负责!”
好一个倚老卖老!
好一个当众截胡!
江毅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见丝毫波澜。他将搪瓷缸子放在一旁的小凳上,站起了身。
“一大爷,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
“收徒弟,是靠手上的真本事,不是靠嘴上的大道理,更不是靠年纪大、资历老。”
江毅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易中海那张写满道貌岸然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您倒是经验丰富,可我怎么听说,您上一次独立完成一个公差在三丝以内的精密活儿,还是前年的事了?”
“现在,您连磨一把内六角车刀,都得去找厂里退休的老师傅帮忙了吧?”
此话一出,人群中几个同在轧钢厂上班的老工人,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随即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噗嗤噗嗤的低笑声。
这事儿,是真的!
易中海那张引以为傲的老脸,血色“轰”的一下就涌了上来,从脖子根一直红到额头,最后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他最大的脸面,他引以为傲的技术权威,他立身之本的八级钳工身份,就在这一刻,被江毅这个黄口小儿,当着全院人的面,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感觉全院人的目光都变成了针,一下一下地扎在他身上。
“你……你血口喷人!”
他嘴唇哆嗦着,憋了半天,只能挤出这句苍白无力的反驳。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您心里比谁都清楚。”
江毅向前踏出一步,目光如炬,那股迫人的气势让易中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江毅今天收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贾东旭愿意拜我,我愿意教他。您要是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是为了东旭好,那就别站在这儿,挡了他的前程!”
一番话,掷地有声,堵死了易中海所有的退路。
易中海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老脸憋得发紫,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那个跪也不是、站也不是的贾东旭。
瞬间,整个院子所有的视线,全部聚焦在了贾东旭一个人身上。
一边,是院里几十年来德高望重、说一不二的一大爷。
另一边,是技术神乎其技、能决定自己命运的江师傅。
贾东旭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大脑一片空白。
但就在这时,江毅那鬼神莫测的车床技术,还有那份关系到全家饭碗的工作,这两个念头像两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
前程!
对,江师傅说得对,这是他的前程!
他瞬间做出了决定!
“噗通!”
一声闷响。
贾东旭的双膝再无半分犹豫,重重地砸在了坚实的黄土地上,溅起一小圈尘土。
他挺直了腰板,对着江毅的方向,将额头狠狠地磕了下去!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贾东旭一拜!”
清脆的磕头声,响亮的拜师声,在寂静的中院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反复地抽在易中海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老脸上。
他的算盘,他的威严,他的脸面,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彻底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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