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冲天的火光与灵力波动，即便远在刘府，以“萧秦”身份潜伏的杨温岭也清晰地感知到了。他立于院中，遥望那片被染红的夜空，脸上依旧是那份属于“萧秦”的沉稳与恭顺，然而袍袖之下，双拳已紧握至骨节发白，眼底深处是冰封的恨意与复仇的烈焰。
次日，乾清宝殿上。
经过一夜紧急调养和丹药支撑，李振轩脸色苍白，却仍强撑着站在殿内。
“李振轩！”叶幽黎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响彻大殿，其威势令人心惊，实则意在先行问责，以作保护，“你给朕解释清楚！昨夜清剿，为何折损如此多精锐军士！你可知罪！”
李振轩应声跪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金砖上，声音带着虚弱与悔恨：“回陛下！微臣知罪！是臣失察，未能探明贼府虚实，料敌不明，致使将士殒命，此乃臣重大失职！请陛下降罪！”
“黄厦贤！”
“臣在！”吏部尚书即刻出列。
“拟旨！”叶幽黎喝道，早有内侍为黄厦贤备好笔墨，“李振轩剿贼失察，损兵折将，其罪当罚！然念其忠心可鉴，临阵拼死力战，亦有微功。然功过难以相抵，着即贬为‘乾清厅’厅长，负责‘乾清宝殿’戍卫！望其在此位上深刻反省，戴罪立功，以期来日！”
“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振轩声音哽咽，依礼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退下吧。不必留于殿上。”叶幽黎闭上眼，挥了挥手。
李振轩艰难起身，躬身行礼后，一步步退出了大殿。
“刘爱卿。”叶幽黎忽然又开口。
“臣在。”刘郡辰迈步出列。
“昨夜魔龙现世，凶焰滔天，你及时赶到，力挽狂澜，想要何赏赐？”
“回陛下，皇恩浩荡，予臣的已足够多。臣……想为李振轩讨一份赏赐。”刘郡辰声音平稳。
“李振轩？”叶幽黎眉头紧锁，面露不悦，“你竟还敢为他请赏？莫非是想借此收买人心？”
刘郡辰毫无惧色，从容应答：“臣不敢。臣只是就事论事。昨夜那魔龙乃渡劫期妖人所化，实力悬殊。李振轩以空冥修为，面对如此强敌，非但未退，反而成功击毙首犯杨天龙，其忠勇与能力，可见一斑。臣以为，既已罚其过，亦当赏其功。不如让他在反思之余，赏赐些丹药功法，助他突破瓶颈，将来或可真正成为国之栋梁，而非止于一殿卫士。”
叶幽黎沉吟片刻，看向黄厦贤：“黄卿，李振轩如今境界如何？”
“回陛下，空冥巅峰。”黄厦贤恭敬回答。
“哦？离渡劫仅有一步之遥？”叶幽黎语气稍缓。
“正是，陛下。或许正需一份机缘助力。”刘郡辰补充道。
“好！便依刘爱卿所言。”叶幽黎似被说动，“赏赐他一批丹药，助其突破瓶颈！望其能不辜负朕望，早日成为真正可用之才！具体赏赐何物，由吕宇光、刘郡辰、柳江、苏明哲四人会同礼部商议后，由杜秋白具折上奏。”
“臣等遵旨！”五人齐声应道。
退朝后，御书房内。
吕宇光、刘郡辰、柳江、苏明哲四人静候。叶幽黎已换下朝服，着一身常服进来。
“各位爱卿，坐。”他于案后坐下，挥了挥衣袖。
“谢陛下。”四人依序落座。
“上茶。”
“这是东部新贡的‘江南碧’，诸位爱卿都尝尝。”叶幽黎示意道。
众人品茗，皆道：“确是好茶。”
“陛下，”吕宇光放下茶盏，“好茶虽好，但召臣等前来，想必不只是品茶吧？”
“哈哈哈，”叶幽黎笑了笑，笑容随即被一抹愁容取代，“四位爱卿，杨府虽灭，然心头之患未除。那‘暗天’力量根源何在？昨夜那幻化魔龙的妖人究竟是何来历？他与那‘暗天’之力，又有何关联？”他轻抿一口茶，等待回应。
“陛下，”刘郡辰开口，“臣昨日与那魔龙交手，其气息招式，与战原带回的留影石中所录，颇为相似。”
“刘爱卿的意思是，”叶幽黎身体微微前倾，“那妖人，与之前截杀战原者，是同一人？”
“臣以为，可能性极大。”刘郡辰沉声道。
叶幽黎闭目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如此看来，极可能是杨天龙与那妖人勾结，又买通了燕辉，欲截杀战原，欲掩盖什么真相。”
“陛下英明！”苏明哲接话，“那半块杨家令牌，想必便是杨天龙之子所遗！”
“但有一事不明，”柳江提出疑问，“即便有此关联，杨天龙之子为何偏偏要在那时那地与战利对战？莫非杨家与战家早有私怨？”
“吕爱卿，”叶幽黎看向吕宇光，“你掌吏部多年，可知其中纠葛？”
吕宇光沉吟道：“陛下，据臣所知，杨天龙与战利在朝为官，并无明显政见冲突。杨天龙早年任职东部，而战利则长期在西部军中效力……”
“嗯，确实如此。”叶幽黎点点头说道。
“吕相莫非忘了，”苏明哲忽然插话，语气平常却内容惊人，“战利早年曾是吕府家仆，因能力卓越才被举荐入朝。而据下官所知，杨家与吕家，过去似乎有些……旧日摩擦。”
御书房内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吕宇光额角似有细微汗珠渗出，他连忙用袖口擦了擦，谨慎回道：“陛下，战利确曾在我吕家侍奉过，当时是跟随……跟随我姑姑，也正是刘王爷的母亲……”
“刘爱卿？”叶幽黎目光转向刘郡辰，带着询问。
“回陛下，确有此事。”刘郡辰神色从容，“不过，家母早已安然返回吕氏祖地颐养天年，当日便有家书送达，一切安好。”他深知母亲吕清心曾遇袭之事，但为不暴露本家介入，选择按下不表。
“你的意思是，老夫人并未遭遇任何不测？”
“未曾。”刘郡辰答得肯定。
“如此说来，”柳江再次梳理线索，“或许是杨天龙之子，私自寻衅战利，意图将其杀害，以此作为对吕家的挑衅？”
“想必是如此了。”叶幽黎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他为何不直接寻吕家之人？”
“陛下，”苏明哲拱手道，“吕家核心皆在皇城，守卫森严。而刘老夫人虽是吕家女，却更是镇北王之母。在这皇城之中，恐怕还没人敢轻易同时招惹王府与天威。”其余三人纷纷点头称是。
叶幽黎闻言，脸上愁容终于舒展开来：“如此，战利一案，总算可以了结。传旨吏部，就此结案，并拟文通报各部及地方官府。”
“臣等遵旨！”四人起身领命。
“你们退下吧。”叶幽黎向后靠入椅背，闭上眼，眉宇间是许久未见的放松与疲惫后的舒缓。
出了御书房，吕宇光长舒一口气，苦笑道：“苏贤弟，方才你可真是……险些让我汗流浃背啊。”
苏明哲笑着拍拍他的肩：“吕相恕罪，我也是急于厘清线索，未及深思，多有冒犯。”
“贤兄应对得当，若陛下再深究下去，我等几家那点陈年旧事，怕是要藏不住了。”刘郡辰对吕宇光道。
吕宇光摆摆手：“贤弟过谦了，你方才在殿前从容不迫，才令人佩服。”
“陛下今夜，想必能睡个安稳觉了。”柳江感慨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等也寻个地方小聚，放松一番？”柳江提议。
“何须去外面，”刘郡辰笑道，“诸位带上家眷，今晚便到我府上一聚如何？”
“甚好！上次小世子百日宴我未能尽兴，今夜定要补上！”苏明哲立刻赞同。
“好，那我这便回府吩咐下去，备好酒菜，恭候诸位大驾！”刘郡辰拱手。
四人说笑着行至宫门，互相道别，登车各回府邸。
是夜，镇北王府一扫往日肃穆，处处张灯结彩，笑语喧哗。吕、刘、柳、苏四家家主携妻带子，齐聚一堂。席间佳肴美馔，歌舞曼妙，众人抛却朝堂烦忧，只谈风月家常，享受着这久违的、真正松弛的欢愉。
直至夜深，宾主尽欢，方才互相道别离去。马车驶入宁静的皇城夜巷，方才的喧闹仿佛一场美梦，而皇城的夜晚，重归于一片看似平和的静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