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灭口，也是在警告。”老吴拔出墙上的匕首，用一块破布擦拭着刀身，“警告我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警告？”苏语冷笑一声，他走到那具尸体旁，从那僵硬的手里掰出一个紧紧攥着的手机，“老子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警告。”
他点亮手机屏幕，没有密码。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呼入的号码，是虚拟号码。
苏语的目光，落在了那人刚刚打开的微信界面上，置顶的联系人，头像是一个穿着黑色旗袍女人，但是只有半身侧脸儿，看不出详细模样儿，昵称：“柳总”。
聊天记录的内容不是很多。
瘦猴：“柳总，事儿办妥了，尾款您啥时候给我结？”
柳总：“别着急，很快打给你。我让你办的另一件事，怎么样了？”
瘦猴：“苏语那件事，我查了，他就住这附近，跟一家修车铺的老板吴国栋，还有琉璃厂四宝斋的老板张建文，都走得很近。最近还跟一个叫杨芯芯的女记者，和一个看着像学生的年轻人混在一起，那个年轻人好像叫陈罗生。”
柳：“好，继续盯着。把他们的照片，日常活动规律，都整理好发给我，尾款和这件事的报酬，我一起给你结。”
后面一大串，都是偷拍的照片。有苏语在胡同口抽烟的样子，有老吴在修车铺门口擦车的背影，有杨芯芯举着手机直播的侧脸，还有一张，是陈罗生扶着墙，脸色苍白地走进四宝斋的画面。
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足以辨认，苏语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这个柳玄心，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已经将他身边所有的人，都纳入了监视范围。
“她想干什么？”苏语喃喃自语。
“她在布局。”陈罗生走了过来，看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眼神冰冷，“她在评估我们每一个人，我们的手段，我们的能力……她要把我们每个人都研究透，然后，找出我们每个人的弱点，再逐个击破。”
“妈的，把我们当小白鼠了？”苏语气得想把手机砸了。
“咱们得赶紧走，这里的烂摊子让他们自己解决，再耽误，咱们几个就成嫌疑人了。”四哥说的话点醒了每一个人，如果再不走，警察来了就不好交代了。有这个账本和手机在，百目会一定会自己处理好这里的后事。
回到四宝斋，已经是后半夜。
陈罗生一进门，就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白得像纸。
四哥给他倒了杯热水，看着他那副虚弱的样子，眉头紧锁：“喝完水，换药。”跟在后面进来的老吴把他那个大工具包往店堂里的椅子上一扔，“老四，我来给他换吧。”
四哥点点头，没再说话。苏语和杨芯芯走在最后面进了店，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苏语是被气的，杨芯芯大概是被吓到了。
“这个事儿，我觉得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咱们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四哥手里盘着他那几乎睡觉都不离手的狮子头核桃，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老四，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我是转不明白，我只管护着这几个崽子的安全，你们要折腾什么，尽管来就是，我反正老光棍儿一个，又没正经事儿，陪着你们就是了。”老吴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他正在小心翼翼地给陈罗生换药。
“是需要好好想想，现在我还有很多地方想不通。百目会我也研究了很久了，但是我的资料很少，咱们所有人现在都被百目会盯上了，之后不会有好日子。”陈罗生冷静地说着。
“哼，百目会，早晚有一天，炸了他们丫的老窝！”老吴每次听到百目会这三个字，都会异常地愤怒，眼睛里的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不知道是他疾恶如仇的性格所致，还是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叮——”就在这时，苏语的手机突然弹进来一条消息，号码是一长串虚拟号码，消息的内容是一张图片。苏语皱着眉点开图片。
“操！！！”苏语大骂了一句，然后站起身就冲出店门了，离他最近的正在刷手机的杨芯芯都没反应过来，呆愣在椅子上，目光停在四宝斋的店门的方向。
四哥被苏语这一嗓子吓得差点儿从太师椅上弹起来，给陈罗生换药的老吴也突然吓得一个激灵。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我出去看看……”杨芯芯站起身。陈罗生赶紧把老吴还差一点就缠好的纱布胡乱绕了两圈，也踉跄着站起来要跟出去，却被老吴一把按了回去。“你别去了，我们去看看，你在店里等着。”说完，老吴和四哥也跟了出去。
琉璃厂的胡同不是很长，几个人出了店门都没看到苏语的身影，老吴吼了几嗓子，也没见苏语回应。
杨芯芯和老吴在前面，四哥始终不太放心陈罗生，在后面走得有些慢，果然，陈罗生并没有老老实实在店里等着。
“我就知道你不听话。”四哥看着偷摸从店里溜出来的陈罗生，有些无奈。陈罗生有些不好意思，“四哥，我都这么大了，别像之前那样把我当小孩儿了。”
“好小子，这次出国几年回来，跟我都生分了，上次回来，还不像现在这样儿呢。”四哥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失落。
“不是生分，四哥，这几年我在国外又学到不少东西，回来之后就查百目会，所以才没来见你。”陈罗生看了看四哥垂在身侧的左臂，“四哥，我不想总是给你添麻烦，我已经长大了，我想成为能和你并肩作战的，有用的人。”
四哥低下头，没再说话。
两个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陈罗生的影子比四哥矮上半个头。“四哥，我不碍事的，这点儿伤不算什么，您是知道的，我还有很多需要去经历和承担的事儿呢。”
“对了，苏语这事儿……”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胡同口，四哥拍拍陈罗生的背，“这事儿找机会再慢慢说吧，走，先去找苏语。”
出了这条胡同，外面就是大街了，只见老吴和杨芯芯都站在路口，杨芯芯在疯狂地给苏语打电话，老吴则是东张西望焦急地搜索着苏语的身影。
后半夜的大街上连汽车的影子都见不到几个，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骂街，是苏语。老吴最先确认了方向，是在桥上。
琉璃厂胡同外有一架古香古色的过街天桥，那过街天桥因为装了一圈玻璃护栏，半夜不太容易从远处瞧见上面的情形，谁也没想到，这么会儿功夫，苏语竟然跑到了那座桥上。
几个人前后上了桥，看到桥上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都愣住了。
苏语在桥的另一头儿，半跪在地上，他面前不远处，立着一块黑色的墓碑，桥上桥下都再无其他人。
“苏语”两个红色的大字，写在那黑色墓碑的正中央，看上去血淋淋的。
苏语被快步跑过去的老吴搀扶起来，浑身还在不停地发抖，杨芯芯捡起苏语掉在脚边的手机，上面十几个自己的未接来电提醒，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正是他们面前那块黑色的墓碑。
苏语简单的说了几句事情缘由，原来苏语接到信息后，仔细一看照片背景，便认出了上面的地点是这座天桥，怒火上头，什么也顾不上了，自己一个人就跑了出来，当他到了这里，除了这块黑色墓碑之外，并没有见到其他人，于是又下了桥，在附近转了转，再次回来时，只感觉浑身发冷，用不上力气，双腿发软，一个没站住，就跪在了地上，手机也没拿稳。
所以他用尽了力气，大声骂了句脏话。
于是当众人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现在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