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似乎解除了。
“那里有人！”老吴的声音，却充满了警惕。他的手电已经快没电了，微弱的光线，照着墙角处，苏语顺着光线看去，只见手术室的角落里，那台被撞开的立式冷藏柜后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兜帽和手套，完全看不清脸的人，正缓缓地退入黑暗之中。
是赛阎罗，他一直就藏在这里！
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停下脚步，转过头，虽然看不清脸，但苏语能感觉到，那道阴冷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苏家的血……果然是最好的‘钥匙’……”
一个沙哑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说完，他不再停留，整个人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
“想跑？”老吴怒吼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用油纸和胶带缠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拇指在上面一按，一个红色的指示灯，开始闪烁。
“老吴，你干什么！”苏语大惊。
“全都趴下！”老吴没有解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东西，朝着那个洞口扔了过去。苏语和陈罗生被四哥一把按倒在地，死死地护在身下。
“端炮楼的当量，给老子走你！”老吴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悍勇。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狭小的手术室里炸开。
强大的冲击波，夹杂着碎石和烟尘，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苏语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嗡嗡的耳鸣声响起，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听不见了。整个地面，也随着那爆炸声剧烈地晃动了几下。
好在，爆炸的威力，被老吴控制得恰到好处，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个洞口的方向。
烟尘弥漫，呛得人睁不开眼。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烟雾才逐渐散开。
“咳……咳……老吴？老吴你他妈还活着吗？”苏语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抹掉脸上的灰，焦急地喊着。
“死不了……”老吴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点儿中气不足的虚弱。
苏语循声看去，只见老吴正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脸上黑一块白一块，那件军绿色的背心，也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但好在人没什么大碍。
“你他妈包里怎么还有这么危险的东西，下回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我这小心脏差点儿让你给提前送走。”
“臭小子，战场上，机会转瞬即逝，哪有时间给你打报告。”老吴的状态缓过来许多，“再说了，这叫定向爆破，当量我心里有数，炸不塌这楼……”
四哥没参与他们的斗嘴，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那个洞口。
洞口彻底炸塌了，碎石和钢筋堵死了通道，洞口旁边的那面墙壁，也被整个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墙壁后面，露出一个暗格。
就在那暗格里，有一个半人多高的，老式的保险柜。保险柜的门，在爆炸的冲击下，已经严重变形，露出了一条缝隙。
四哥走上前，用撬棍在那缝隙里一别，一用力。沉重的柜门，被硬生生撬开了。
柜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厚厚的文件。
苏语走上前，将那份文件取了出来。封面上，写着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鱼目混珠计划”。
“此地不宜久留。”四哥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白得吓人，“老吴搞出这么大动静，就算百目会的援兵不来，警察也该来了，这烂摊子留给他们自己收拾去。”
苏语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陈罗生怀里那个牛皮纸袋，“撤。”
四个人不再停留，互相搀扶着，迅速撤离了这间血腥的手术室。一路原路返回，翻出殡仪馆，跳上那辆停在阴影里的吉普车。老吴一脚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咆哮着冲进了夜色里。
车子停在四宝斋门口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几个人下了车，都是一身的灰土和血污，狼狈不堪。四哥打开店门，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扑面而来，苏语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松弛下来了。
“都先拾掇一下，处理下伤口什么的，其他的，晚点再说。”四哥有气无力地扔下一句，便径直走向内堂，院子里面自己的房间。
老吴从吉普车里拖出自己的工具包，又拎出那个新的急救箱，招呼着苏语和陈罗生：“你俩，过来，处理伤口。”
苏语手上的伤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不深。老吴用生理盐水给他冲洗干净，撒上止血粉，又用纱布一圈圈缠好，动作麻利得像个老军医。
轮到陈罗生时，老吴却皱起了眉头。
陈罗生此刻不止是虚弱，他整个人的气色都非常差，嘴唇毫无血色，眼窝深陷。“你小子，又乱吃那玩意儿了？”老吴一边给他检查手背上被怨煞侵蚀的伤口，一边低声骂道。那伤口虽然敷了药，但周围的皮肤依旧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
陈罗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嘴硬。”老吴哼了一声，从急救箱里拿出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葡萄糖，“脱水了，先给你补点儿，回头让你四哥给你弄点好东西补补，再这么折腾下去，你这小身子骨迟早得散架。”
苏语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他把那份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鱼目混珠计划”放在桌上，说道：“我想先看看这个，看看那帮孙子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等四哥简单地把自己左肩处的伤处理好，换了身干净的对襟短衫出来时，苏语和老吴已经围着桌子，翻看着那份文件了。陈罗生恢复了一些精神，也凑了过来。
苏语捏着那份名为“‘鱼目混珠’计划”的文件一目十行地往下扫，
出乎意料的是，这文件看起来一点儿也不邪门儿。它就像一份最普通不过的商业计划书，排版工整，用词严谨，甚至还配着各种数据图表和市场分析。
“项目名称：‘鱼目混珠’城市更新与文化地产开发计划。
执行方：福缘殡仪服务有限公司。
技术支持：百目会·‘赛阎罗’项目组，‘傀师’项目组。
第一阶段：‘鱼目’计划：城市恐慌数据采集与地产价值重估。”
“这不就是咱们在后海碰上的那档子事儿么。”
苏语指着上面的文字，“散播‘吊死过戏子’的谣言，利用蓝牙音箱和投影仪制造‘声煞’和‘鬼影’，再雇佣瘦猴那种地痞流氓扩大影响……我操，连他妈警察的出警时间和反应模式都做了数据分析，这帮孙子是真把这当买卖干呢。”
他们的目的，也正如瘦猴所说，就是为了制造恐慌，压低那一片老宅子的房价，为他们后续的“阴宅楼盘”开发做准备。
文件里甚至还附了几份伪造的地产评估报告和拆迁意向书。
“用假的鬼，来办真的事儿。”四哥冷哼一声，“这帮人，把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
“北新桥的锁龙井，西单的石头胡同，还有朝内大街81号……这些地方，本来就邪性……他们这是借着由头往下编啊，假的里头，掺点儿真的，最是唬人，真他妈是一帮狗杂碎……”老吴也凑了过来，看到后面一系列的计划名称开头，忍不住啐了一口。
陈罗生翻到了计划书的第二部分，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你们看这儿。”
第二部分的标题，只有短短两个字：“‘珍珠’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