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这什么鬼地方……”苏语强忍着身体里那股滚烫的感觉,骂了句街。
“锁龙井。”陈罗生悠悠地说道,“在传说里,那是通着海眼的极阴之地。如果‘百子夺龙’局需要一个最终的‘仓库’,确实没有比那儿更合适的地方了。”
“那还等什么?”苏语一拍桌子,“直接端了他们的老窝去!”
“不行。”陈罗生摇头,“北新桥锁龙井,现在是被保护起来的‘文物’,是个参观景点儿。他们如果把那个地方作为‘仓库’,那一定是在不为人知的地下深处,我们贸然过去,还没找到入口就会打草惊蛇了,那样的话,我们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从那天晚上开始,陈罗生就跟魔怔了似的,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房间的床上,地上,桌上,都堆满了各种他的古籍善本,泛黄的纸页散落一地,桌上还摆着一碗已经凉透了的泡面。
他把自己埋在那些古籍堆里,不分昼夜地翻找,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苏语他们听不懂的词儿。
“不对……石缘咒的阵眼应该是活物……他们为什么用死石?”
“嫁接……这种气运嫁接的手法,不属于南疆巫蛊,倒像是……倒像是关外跳大神的路数……”
“缝合怪……这根本就是个缝合怪……”
他的情绪越来越暴躁,苏语有时候从门口路过,能听见他在里面烦躁地摔书的声音。老吴给他送饭进去,没过五分钟,饭菜就原封不动地被端了出来。
“这孩子,是钻牛角尖儿了。”老吴看着陈罗生的背影,叹了口气。
四哥在客厅里,手里盘着核桃,嘴上却不饶人:“书呆子就这点儿毛病,脑子里的东西,一是一,二是二。碰上不按套路出牌的,就死机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苏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从强子那儿打包了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又顺了瓶啤酒,直接往那屋小桌上一墩。
“开饭了,陈大学霸!”看着屋里到处都乱糟糟的书本纸张,苏语难得勤快地开始收拾。陈罗生正趴在地上,头埋在一堆书里,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两眼布满血丝,听见声音,他不耐烦地抬起头:“别烦我!”
“我他妈还就烦你了!”苏语把那碗面“咣”的一声放在桌子上,“你他妈看看你现在这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练蛤蟆功,走火入魔了呢!天塌下来也得先填饱肚子,你就是现在把那阵眼找着了,就你这小身板儿,风一吹就倒,你拿什么去破阵?用你那聪明的脑瓜吗?”
陈罗生被他吼得一愣,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苏语继续收拾他那堆书本纸张,散落在桌上的,床上的,还有地上的,都被他麻利地归置好,“你那个洁癖劲儿呢?你看看,这么乱,你看着不难受吗?”
苏语收拾完,直接把他从地上的书堆里拽起来,强行按在椅子上,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吃!吃完了,睡一觉,什么狗屁阵法,明天再说!”
陈罗生握着筷子,看着眼前那碗热气腾腾,还冒着油花儿的面,眼眶没来由地一热。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合眼了,脑子里那根弦儿绷得快要断了。
“赶紧吃,一会儿面坨了就不好吃了。”苏语在他旁边坐下,自顾自地撬开啤酒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这时,四哥也进来了,这两天陈罗生没日没夜地翻书,四哥也没睡好。他扫了一眼屋里地上刚才被陈罗生压在手里的书本,又看了看已经被苏语收拾利落的那一大堆书本纸张,皱了皱眉,嘴里啧啧有声:“瞧这书呆子样儿,一根筋,跟茅房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他嘴上骂着,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他走回客厅里,从饮水机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个干净的杯子和一小罐茶叶,慢条斯理地冲了杯滚烫的浓茶。
四哥把那杯茶推到陈罗生手边,“喝了,提提神。”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很沉。“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扛。”
陈罗生抬起头,看着四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了看旁边正大口喝啤酒的苏语。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好像“嘣”的一声,松了。
他拿起筷子,默默地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面已经有点儿凉了,可他依然吃得津津有味,那几片肥瘦正好的牛肉,被他三两口就都吞掉了。
一碗面下了肚,那杯茶已经不烫了,陈罗生喝完茶,感觉自己那快要生锈的脑子,总算是重新开始转动了。
他从苏语收拾好那一摞纸里面,翻出那张画满了标记点的北京地图,重新铺开。苏语和四哥没出声打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陈罗生站在地图前,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里不再是那些条条框框的文字记载,而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像放电影一样,一帧一帧地过了一遍。
护城河边的血嫁衣,认主的半块镇魂玉,杨芯芯那张溃烂的脸,蜘蛛女尸,瘦猴身上的情蛊,赛阎罗的实验室,还有那份“鱼目混珠”计划……
对,还有那个叫刘老师的女人,那首扭曲的“安魂曲”,她脖子上那块透着黑气的玉佛……
最后,是“慈心文化”那个莲花logo,那个被藏在花蕊里的,诡异的阵图。
他睁开眼,从旁边抄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
“我之前,想错了……”他喃喃自语,“我一直在用书上的知识去套他们的路数,可他们,根本就没按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