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空气,因为长久的沉默而变得粘稠。
王主任的手指在微黄的纸页上划过,发出干燥的沙沙声。
每一声,都像一把小锤,敲在院里某些人的心上。
粮票、布票、工业券……
这些在这个年代比真金白银还要硬的通货,被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数量之多,让王主任的呼吸都微微一滞。
她见惯了各种申请和报告,却从未见过如此“豪横”的个人物资储备。
更让她瞳孔收缩的,是那份调令。
不是寻常的介绍信。
是盖着革委会鲜红大印的正式文件。
上面的每一个铅字,都像是用钢针刻上去的,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名额置换”。
“赵副主任特批”。
这八个字,彻底击碎了王主任心中最后一层薄冰。
她抬起头。
那双原本还带着审视和公事公办的眼睛里,所有的疑虑都已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汹涌上涌的怒意。
那股怒火,先是在她的胸膛里燃烧,然后顺着血液冲上脸颊,让她的脸色都泛起了一层薄红。
好啊!
真是好啊!
这已经不是邻里纠纷,不是红眼病,这是构陷!这是对烈士后代赤裸裸的迫害!
“砰!”
一声巨响,那沓厚厚的文件被她狠狠地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搪瓷杯都跳了一下。
王主任霍然起身,椅子在她身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没有再看江辰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屋子。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院子里,易中海和贾张氏正伸长了脖子,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期待,等着看江辰被押出来的“好戏”。
当他们看到王主任那张铁青的脸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易中海!贾张氏!”
王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充满了力量,像一道鞭子,狠狠抽在院里每一个人的脸上。
整个院子,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来自街道办的、此刻怒发冲冠的女干部身上。
易中海的身体僵住了,他感觉王主任那凌厉的目光,像两把锥子,直直刺入他的骨髓。
“你们就是这么当邻居的?”
王主任的声音里带着失望,更带着一种被愚弄后的愤怒。
“江辰同志是烈士之后!他的父亲为了保卫国家牺牲了!他继承父亲的遗志,放弃城里安稳的工作,主动要求去最艰苦的边疆农场,这是多高的思想觉悟!”
“你们!不帮忙也就算了,居然还在背后捅刀子,写匿名信诬告他!”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回荡在四合院的上空。
院里众人一片哗然,那些原本等着看热闹的邻居,此刻看向易中海和贾张氏的眼神,都变了。
“你们见不得人家兄妹俩凭自己的本事过上好日子,就眼红,就嫉妒!”
“这是典型的‘红眼病’!是思想肮脏!是小农意识的劣根性在作祟!”
“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最后一句质问,几乎是吼出来的,不留一丝情面。
酣畅淋漓!
易中海一张老脸上的血色,在短短几秒钟内,经历了从白到红,再从红到紫的剧烈变化,最后定格成一种难看的猪肝色。
他感觉全院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鄙夷,有嘲弄,有幸灾乐祸。
他本想借街道办这把刀,把江辰这个不听话的刺头彻底按死,永绝后患。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把刀非但没伤到江辰,反而转过头来,将他自己扒皮抽筋,钉在了耻辱柱上!
当着全院的面!
被一个女同志指着鼻子痛斥!
他这个一大爷,这个在院里经营了几十年,靠着“德高望重”四个字吃饭的老钳工,他的脸,他的威信,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彻底丢尽了!
贾张氏更是被这股威势吓得魂飞魄散,脖子缩进了衣领里,浑身筛糠般地抖动着,连个屁都不敢放。
她想撒泼,可看着王主任那要吃人的眼神,她那点泼妇的伎俩,连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王主任的威严,可不是她能碰瓷的对象。
一场狂风暴雨般的训斥,将院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主任胸中的怒气稍稍平复,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才转身,再次面向江辰。
她的脸色瞬间由狂风转为和风,声音也温和下来。
“江辰同志,让你受委屈了。”
她言语恳切,带着一丝歉意。
“你放心,这件事我们街道办一定会严肃处理!绝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送走怒气未消的王主任一行人,四合院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刚才还聚在一起等着看戏的邻居们,此刻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避开脸色铁青的易中海,各自回了家,连大气都不敢喘。
再也没有一道目光,敢投向江辰家那扇紧闭的房门。
“吱呀——”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江月转过身,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混杂着震惊、解气与崇拜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自己的哥哥,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江辰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平静。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柔软的发丝从指间滑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冷冽。
“小月,你记住。”
“对付这群禽兽,退让和忍耐是没用的。”
“你越弱,他们就越欺负你。你越讲道理,他们就越跟你耍流氓。”
“只有一次性把他们彻底打痛、打怕,让他们从骨子里明白,任何阴谋诡计,在我们面前都是徒劳,我们才能清清静静地离开这里,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这次反击,便是为他们兄妹俩的全新旅程,扫清的最后一道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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