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是阴谋最好的温床。
易中海与聋老太太在昏暗灯光下敲定的毒计,便是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无声无息地张开了獠牙,对准了江辰兄妹。
第二天上午,街道办。
阳光透过窗棂,在办公桌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就静静地躺在那片光影里。
王主任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信纸是寻常的练习簿纸,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恳切。
信中的江辰,是一个与她印象中截然相反的形象。
投机倒把。
生活腐化。
辜负烈士荣光。
一个个刺眼的词汇,组成了一张恶毒的大网。
王主任的眉头,在看完最后一个字时,已经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脑海里浮现出江辰那张年轻却沉稳的脸。
那孩子不大,可眼神里没有同龄人的浮躁,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
尤其是那份主动申请去最艰苦的北大荒,支援国家建设的觉悟,档案上那几行字,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样一个有着清澈眼神和坚定信念的青年,会是信里描绘的堕落分子?
王主任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可能。
但,举报信已经摆在了她的桌上,白纸黑字。
无论真假,程序必须走。这是她的职责。
她停下敲击桌面的手指,站起身。
“小李,小张,准备一下。”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跟我去一趟南锣鼓巷。”
老旧的“飞鸽”自行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三人骑行在狭窄的胡同里,阳光被两侧高大的院墙切割成一条条碎金。
四合院那熟悉的门楼越来越近。
还没等她们下车推进院子,一股浓烈到近乎霸道的香气,就毫无征兆地窜入了三人的鼻腔。
是鸡汤。
而且是用了心思,慢火细炖的老母鸡汤,香气醇厚得让人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王主任握着车把的手,骤然收紧。
她心里猛地一沉。
要糟。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她们推着车,踏进了四合院的垂花门。
仿佛是早就设定好的剧本,前院贾张氏那屋的门“?”地一声被撞开。
贾张氏肥硕的身躯从门里挤了出来,脸上挂着一种夸张到扭曲的悲愤,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幸灾乐祸的精光。
“哎哟!王主任!我的王主任啊!您可算是来了!”
她一嗓子嚎出来,惊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一片。
贾张氏一上来就用上了她的看家本领,一边拍着自己粗壮的大腿,一边干打雷不下雨地嚎丧。
她肥胖的手指直挺挺地指向中院江辰家的方向,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在阳光下飞舞。
“您可得为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老邻居做主啊!”
“您闻闻!您亲自闻闻这味儿!”
她像是生怕王主任闻不到,还用力地吸了两下鼻子,表情陶醉又愤恨。
“昨天!就是昨天!他家才吃的红烧肉,那油香飘了半个院子!今天!今天又炖上老母鸡了!”
“他一个没工作的无业游民,哪来的钱这么糟蹋东西?这日子过得比厂长还阔气!”
“这钱!要不是投机倒把来的,我贾张氏今天就把我这颗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
她的话音又尖又利,带着一股不把事情闹大誓不罢休的狠劲。
院子里,一扇扇窗户后面,一颗颗脑袋探了出来。
东厢房的许大茂,嘴角挂着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
更多的邻居则是沉默地观望着,眼神复杂,有嫉妒,有疑惑,也有麻木。
这时,一道身影从人群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痛心与沉重。
是一大爷易中海。
他迎向王主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王主任,本不想惊动您。可江辰这孩子……唉,我们做长辈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这阵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王主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她不是没见过刁民,但像这样全院出动,演戏给人看的,还真是少见。
就在这嘈杂混乱的时刻,中院那扇紧闭的房门,被不疾不徐地推开了。
江辰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身姿挺拔。
看到院里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特别是看到王主任时,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精准的惊讶,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王主任,您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清朗,没有丝毫的慌乱。
“快,屋里请。”
这份镇定,与贾张氏的撒泼打滚、易中海的虚伪表演,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割裂。
王主任锐利的目光在江辰脸上一扫而过,然后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带着两名干事径直朝屋里走去。
屋子不大,甚至有些局促。
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地面扫得干干净净,桌椅板凳都擦得发亮。
与院子里的混乱形成了另一个世界。
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一个棕色的砂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金黄色的鸡油花在汤面上翻滚、破裂,那股浓郁的香气,正是从这里弥漫开来。
这香气,此刻却成了最扎眼的罪证。
王主任拉开一张凳子坐下,两名干事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拿出了纸笔,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
她的目光从砂锅上移开,直视着江辰,表情严肃。
“江辰同志。”
她一开口,就带着不容置喙的官方口吻。
“我们街道办接到群众的匿名举报。”
“举报信中称,你个人生活来源存在严重问题,有投机倒把的重大嫌疑。”
“希望你,能就此事,向我们如实说明情况。”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被抽空了。
屋外,贾张氏和易中海的耳朵几乎要贴在门缝上。
江辰迎着王主任审视的目光,脸上忽然绽开一个坦然的笑容。
“王主任,我承认。”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屋外偷听的贾张氏差点笑出声。
承认了!
他竟然承认了!
江辰仿佛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继续说道:“我家的生活,最近的确是改善了不少。”
他顿了顿,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而是转身,从容地走到墙角一个上了锁的旧木柜前。
他掏出钥匙,打开铜锁,从里面捧出了一个用布包裹得整整齐齐的方块。
他将包裹放在桌上,一层层地解开。
里面,是一叠厚厚的、崭新的票据,和一份折叠得方方正正的正式文件。
江辰将这两样东西,用双手捧着,郑重地递到了王主任的面前。
“王主任,您请过目。”
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这是前几天,革委会的赵副主任亲自批给我的。”
“我用我父亲,烈士江卫国留下的轧钢厂正式工名额,和赵副主任何主任的侄子做了交换。”
“这些全国通用的粮票、布票、工业券,就是赵副主任那边,给我们的补偿。”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那锅鸡汤,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至于这只鸡,是我今天上午,用工业券去供销社,堂堂正正排队买的。发票也在这里。”
“我家的所有东西,吃的,用的,每一分钱,每一张票,都来路清白。”
“经得起任何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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