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一丝凉意,太阳尚未完全驱散四合院角落里的阴翳。
江辰已经起了个大早。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条收拾干净的肥硕鲫鱼,用那年头稀罕的彩色礼品纸包好,打上一个漂亮的结。
这鱼只是个由头,一个敲门砖。
他要去办两件事。
第一,去街道办当面感谢王主任,把昨天的人情做扎实。人情这东西,你来我往,才能越走越近。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把下乡前最后的手续彻底敲定,不留任何后患。
“哥,我们走吧。”
江月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小脸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清秀,眼神里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哥哥的全然信赖。
兄妹俩一前一后,再次走进了街道办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
“王主任!”
江辰人未到,声先至。
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的王主任闻声抬头,一看到是江辰兄妹,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椅子在地上划出“刺啦”一声轻响,人已经快步迎了出来。
“哎哟,是江辰同志和小月啊,快进来,快进来坐!”
她的热情不是装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关切。
又是搬凳子,又是从一个搪瓷缸里倒出温热的开水,甚至还打开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从一个铁皮糖盒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塞到江月的手里。
“拿着,小月,甜甜嘴。”
江月有些不好意思,求助地看向哥哥。
江辰笑着点点头,江月这才小声说了句“谢谢王主任”。
王主任看着这对懂事乖巧的兄妹,心里越发熨帖,她摆了摆手,看向江辰,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江辰同志,昨天院里的事,让你和小月受委屈了。”
“院里有些人,思想觉悟就是跟不上,你是个好孩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江辰将用礼品纸包好的鱼,轻轻放在了王主任的办公桌上,桌角被压得微微一沉。
“王主任,您这话就太言重了。”
“昨天要不是您明察秋毫,主持公道,我们兄妹俩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我爸妈走得早,是您让我们感受到了组织的温暖。”
他的话不卑不亢,真诚恳切。
“这点是我们兄妹俩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王主任的目光落在那个包装精美的“礼物”上,连连摆手。
“这可使不得!江辰同志,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东西快拿回去给妹妹补补身子!”
纪律是纪律,但她看着江辰的眼神,满意和欣赏的神色却又浓了几分。
这孩子,太懂事了,也太会做人了。
知恩图报,进退有度。
就在两人客气地推让,一个要送,一个坚决不收的时候,办公室那扇漆着绿漆的木门,被“笃笃笃”地敲响了。
声音不重,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请进。”
王主任随口应了一声。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门一开,办公室里正推让的江辰,和门外准备进来的人,视线在空中猛地撞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愣住了。
空气,在这一瞬间有了片刻的凝滞。
江辰的嘴角微微挑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四合院里那位德高望重、一心为公的“一大爷”——易中海!
易中海也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在这个时间点,撞见他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
江辰!
他脸上的肌肉僵了一下,那副准备好的、谦卑又恭敬的笑容,就那么尴尬地凝固在了嘴角。
眼神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和狼狈。
但他毕竟是当了多年一大爷的老油条,脸皮的厚度远非常人能及。
仅仅一秒钟的失态后,他便迅速调整好了表情,那副道貌岸然、古井无波的模样再次回到了脸上,仿佛刚才的尴尬只是错觉。
他的视线,从江辰身上,滑到王主任热情的脸上,最后落在了桌上那个用礼品纸包着的礼物上。
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再看看自己手里,那个用旧报纸胡乱包裹着、黑乎乎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包裹,一股无名的火气和屈辱感,从心底窜了上来。
连送礼,自己都输了一筹!
他也是来“走动关系”的。
昨天举报不成,反倒在全院面前丢了大人,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更怕王主任对他有看法,影响他先进工人的评选。
所以今天特意托关系弄了点紧俏货,厚着脸皮也要来修复一下关系。
谁知道,冤家路窄!
“王主任。”
易中海强行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声音都有些发干,他提着手里的东西,往前凑了凑。
“我是……我是来向您做深刻检讨的。”
“昨天院里的事,是我这个一大爷思想教育工作没做到位,辜负了组织对我的信任,我……”
他正搜肠刮肚,想着该怎么往下编,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办公室门口,却又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次来的,是一个年轻人。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崭新笔挺的蓝色中山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还提着一个厚实的黑色公文包。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机关干部的精气神。
年轻人目光在办公室里一扫,最后落在了江辰身上,眼神一亮,立刻客气地开口,声音清朗。
“请问,是江辰同志吗?”
江辰平静地点了点头。
易中海的话被打断,心里正有些不悦,可看到这年轻人的派头和说话的口气,又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太好了,总算找到您了!”
年轻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快步走到江辰面前,那种恭敬的态度,让旁边的王主任和易中海都看呆了。
他小心地将公文包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厚厚的一大叠票据!
花花绿绿,崭新挺括,有全国粮票、布票、肉票、工业券……种类之全,数量之多,简直骇人听闻!
那厚度,堆在一起,真的像一块板砖!
第二样,是两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正式文件。
年轻人将票据和文件,用双手郑重地递到了江辰的面前。
“江辰同志,我是区里赵副主任的秘书。”
“这是赵主任让我给您送来的票据和调令。”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
“主任让我转告您,一切都办妥了!”
“祝您和您妹妹,一路顺风,在南方的红星农场,大展宏图!”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这石破天惊的几句话,让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震在了原地。
王主任目瞪口呆,她看看那年轻人,又看看江辰,脑子里一片空白。
赵副主任?区里的那个赵副主任?
他怎么会亲自为一个下乡知青,办得这么……周到?
而一旁的易中海,整个人的思维,已经彻底停摆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辰面前的那两样东西。
大脑嗡嗡作响,一片轰鸣。
那厚得像板砖一样的全国票据……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
还有那份文件……年轻人展开的一角,露出了鲜红的、刺眼的革委会大印,和“调令”两个大字!
去往南方农场的调令!
那份他处心积虑、托了无数关系、做梦都想给自家棒梗弄到手的黄金去处!
一个他昨天还在背后举报、污蔑的“病秧子”……
一个他眼中断了所有门路、只能任人宰割的孤儿……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反差,无法理解的现实,像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易中海的天灵盖上。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然后又被无情地踩在地上,反复碾压。
他看着江辰平静接过那些东西,看着那份他梦寐以求的调令,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当场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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