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撕开了现实。
门后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山村的阴冷死寂被瞬间驱散,扑面而来的,是食物的甜香、鼎沸的人声和喧闹的音乐。
夏油杰僵在原地,大脑停止了思考。
他的常识,他身为咒术师的认知,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眼前是灯火通明的游乐园,摩天轮高悬,过山车呼啸,人山人海,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飞速搜索,最终钉在了一个身影上。
天内理子。
她彻底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背负着“星浆体”宿命,平静接受死亡的少女。
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戴着滑稽的卡通发箍,正拉着黑井美里的手,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在人群里疯跑,笑得毫无顾忌。
那种笑容纯粹、干净、耀眼,是夏油杰从未见过的,属于一个自由灵魂的快乐。
他看着理子嘴里塞满章鱼烧,又被可丽饼的香气吸引,踮着脚尖满眼期待。
他看着黑井美里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宠溺地笑着,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她们和周围成千上万的人一样,普通,平凡,却又那么幸福。
理子去玩射击游戏,笨手笨脚,屡射不中,气得直跺脚。
当她好不容易打中一个气球,换来一个做工廉价的玩偶时,却开心得跳了起来,像赢得全世界一样,举着玩偶到处炫耀。
她坐上旋转木马,在五彩的灯光下放声大笑,使劲挥舞手臂,仿佛想要拥抱这片喧嚣的夜空。
每一幕,都在向夏油杰展示着何为“幸福”,何为“生活”。
这些画面,通过光门,一帧帧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理子清脆的笑声穿透了距离,钻进他的耳朵。
这笑声,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夏油杰的精神深处。
他的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废弃工厂里,盘星教的信徒们用狂热又怨毒的眼神瞪着他,他们面容扭曲地嘶吼:“渎神者!是你害死了星浆体大人!你罪该万死!”
这个山村里,被他救下的村民们关紧门窗,从门缝里投来畏惧和厌恶的目光,窃窃私语:“怪物……离他远点……他杀了山神……”
还有那颗漆黑黏稠的咒灵玉,他闭上眼,强忍着恶心吞下。那股如同腐烂抹布般的味道从喉咙里涌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丑陋,麻木,忘恩负义。
这些画面,与理子灿烂的笑脸重叠、碰撞,撕扯着他的神经。
一边是值得他付出生命去守护的美好。
一边是不断消耗他、让他陷入痛苦深渊的丑陋。
夏油杰的呼吸变得困难,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心脏传来一阵阵绞痛。
他一直坚守的“大义”,他引以为傲的“正论”,在那个女孩真实的笑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一文不值。
我保护了什么?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
保护了那些人的愚昧?保护了他们的恶意?
还是说,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那份名为“强者责任”的,可悲的自我满足?
就在这时,游乐园里的天内理子似乎有所感应。
她转过头,恰好朝着光门的方向望过来。
她可能什么也没看见,这只是一个巧合。
她举起手中巨大的棉花糖,对着这个方向,用力挥了挥手,露出了一个比阳光更加灿烂的笑容。
那一刻,苏木挥手,光门瞬间关闭。
光明、声音、温暖和喧嚣,刹那间消失。
世界又变回了那个阴冷、死寂、破败的山村。
巨大的落差让夏油杰心里猛地一空,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块,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苏木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脸色惨白、心神恍惚的夏油杰。
“我守护的,是这个。”
他的声音平淡。
“你呢,夏油杰?”
“你拼上性命,又在守护什么?”
这几个字,像重锤一样,彻底击溃了夏油杰最后的精神防线。
他踉跄后退,重重撞在冰冷的树干上。
他嘴唇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是啊。
我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被高层定义的,名为“弱者”的空洞符号?
他早已忘记了普通人的笑是什么样子。
他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最初为何要成为一名咒术师。
不需要苏木再多说一个字。
刚刚那一幕,那个笑容,就是最完美的答案。
苏木的路,通往一个他内心深处无比渴望,却连想都不敢想的结局。
一个真正值得付出一切去守护的结局。
夏油杰的精神世界,已是一片废墟。
苏木看着彻底崩溃的他,知道还差最后一步。
展示美好是不够的,必须让他自己从丑恶中做出选择,才能在废墟上重建信念。
“还没完。”苏木平静地开口。
“走吧,我带你去看一场即将上演的悲剧。”
“一个你很熟悉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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