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话音刚落，凌惊鸿指尖捏着的蜜饯顿了顿——赵老派人来的消息，比她预想中快了半日。她压下心头的微澜，面上依旧是惯常的镇定，只对春桃道：“让信使在偏厅等着，我换件衣裳就去。”
转身时，她瞥见凌清柔还僵在原地，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像块被揉皱的水绿绸缎。凌惊鸿故意放缓脚步，淡淡补了句：“妹妹若是没事，便回吧，我这儿还要见客，就不留你了。”
这话像根细针，戳破了凌清柔最后一点假装出来的关切。她咬着唇，攥紧了袖中的帕子，最终还是没敢再多说一个字，低着头匆匆离开了正屋。凌惊鸿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这一世，凌清柔想再像前世那样，靠装可怜博同情、暗中使绊子，可没那么容易了。
换衣裳时，春桃一边帮她系着淡青色襦裙的腰带，一边小声嘀咕：“小姐，您今天对清柔小姐也太冷淡了，刚才她走的时候，眼眶都红了，要是被柳姨娘看到，又该说您欺负妹妹了。”
“欺负？”凌惊鸿对着镜中理了理鬓发，镜面里的少女眉眼清隽，只是眼神比往日多了几分锐利，“她若安分，我自然待她和睦；可她若总想着给我挖坑，我难道还要笑着受着？春桃，你记住，往后在这府里，心软只会让自己和母亲受委屈。”
春桃愣了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跟着凌惊鸿多年，从未见小姐说过这样的话，可不知为何，看着小姐此刻的眼神，她竟觉得格外安心——仿佛不管遇到什么事，小姐都能稳稳接住。
偏厅里，信使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裤脚沾着泥点，脸上刻着风霜，左手虎口处还有一道旧疤，一看就是常年做苦力的人。见凌惊鸿进来，他立刻起身，动作有些拘谨，双手捧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小人是赵老的徒弟，姓王，赵老让小人给小姐带句话，还有这个。”
凌惊鸿示意春桃给王师傅倒杯茶，自己则接过油纸包——里面是一块拳头大的矿石，灰黑色的石面上，隐约能看到泛着银光的纹路。她用指尖蹭了蹭矿石表面，指尖传来细微的涩感，心中顿时有了底：这确实是银矿石，而且成色还不错。
“赵老说，小姐之前让福伯带的话，他记着了。”王师傅喝了口茶，语气恭敬了些，“他去西山那处废矿洞看过了，里面的银矿脉比当年他预估的还粗，只是洞口被塌下来的碎石堵了一半，清理起来要些人手；而且洞外常有狼群出没，夜里不安全，得先请猎户清一清。”
“启动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银子？”凌惊鸿直接问核心问题。银矿是她这一世的第一个筹码，必须尽快落地——只有握有足够的钱，才能在后续的朝堂和后宅交锋中站稳脚跟。
王师傅想了想，道：“清理洞口、加固矿道，至少要十个靠谱的矿工，都是赵老当年一起采矿的老伙计，知根知底，不会泄密；猎户的话，找两个熟西山地形的，给二十两银子就够了；还有工具，铁锹、矿灯、木架这些，得从城外的铁匠铺订做，大概要五十两。算下来，启动至少要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凌惊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她的私产大多是母亲给的首饰和每年的压岁钱，加起来大概有三百多两，拿出一百两来启动银矿，不算吃力。但她不能直接把银子交给王师傅，一来怕路上出意外，二来也得亲自去矿洞看看，确认赵老说的情况属实。
“银子的事，我来安排。”凌惊鸿将银矿石放回油纸包，递还给王师傅，“你回去告诉赵老，三日后我会让福伯带着银子和工具去西山找他，顺便看看矿洞的情况。让他先别动工，等福伯到了再说，安全第一。”
王师傅连忙应下：“小姐放心，小人一定把话带到。赵老还说，当年将军救过他的命，这次能帮到小姐，他高兴。”
送走王师傅，凌惊鸿刚回到正屋，就见兰心（母亲柳氏的陪嫁丫鬟）匆匆走来，脸色有些急：“小姐，夫人请您去正院一趟，说是柳姨娘来了，还带了一碟刚做的桂花糕。”
柳姨娘？凌惊鸿挑了挑眉。凌清柔刚走没多久，柳姨娘就来了，怕是来探口风，或是想再耍什么花样。她对春桃道：“把刚才那块银矿石收好，藏到书房的暗格里，别让人看到。”随后便跟着兰心往正院去。
刚走到正院门口，就听见柳姨娘娇柔的声音：“姐姐，你看这桂花糕，是我特意让厨房按你喜欢的口味做的，放了些蜂蜜，不甜不腻，你尝尝？”
凌惊鸿推门进去时，正看到柳姨娘端着一个描金碟，往母亲柳氏手里递。柳氏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茶杯，神色淡淡的，并没有接桂花糕的意思。见凌惊鸿进来，柳氏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招手：“惊鸿来了，快过来坐。”
柳姨娘看到凌惊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语气亲昵：“惊鸿也来了？正好，这桂花糕刚做好，你也尝尝，妹妹的一片心意。”
凌惊鸿走到母亲身边坐下，目光落在那碟桂花糕上——糕点做得精致，上面撒着一层碎桂花，看起来确实诱人。但她知道，柳姨娘绝不会这么好心，平白无故送糕点来。前世母亲就常吃柳姨娘送的点心，后来身体越来越差，说不定这些点心里早就加了东西。
“多谢姨娘好意，只是我刚醒，胃口不好，怕是吃不下。”凌惊鸿笑着推辞，话锋却突然一转，“对了姨娘，昨天我喝了春桃端来的补身汤药，夜里就觉得胃里不舒服，今天早上看母亲院里的兰草，不知怎么竟黄了几片叶子——那盆兰草是母亲的心爱之物，平日照顾得很仔细，怎么会突然黄了呢？”
柳姨娘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有些慌乱，强笑道：“许是……许是最近天气干燥，没浇够水吧？汤药的事，可能是春桃不小心放多了药材，回头我让厨房再给你熬一碗清淡些的。”
“是吗？”凌惊鸿盯着她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可我记得，昨天的汤药是姨娘院里的张妈送来的，说是姨娘特意吩咐厨房给我熬的。春桃说，张妈还在母亲的冰糖莲子羹里加了些东西，幸好被福伯发现了，不然母亲说不定也会不舒服。”
这话一出，柳氏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茶水溅出来，打湿了袖口。她猛地看向柳姨娘，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柳姨娘，你……你真的在我的饮食里加了东西？”
柳姨娘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从白转青，最后索性放下碟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姐姐，我没有！这都是误会！是张妈不懂事，私自加了东西，我真的不知道！惊鸿，你怎么能这么冤枉姨娘？我们好歹是姐妹，我怎么会害你和姐姐呢？”
她哭得声泪俱下，看起来十分委屈。若是前世，母亲定会心软，劝凌惊鸿不要多心。可这一世，柳氏已经有了警惕，再看柳姨娘这副样子，只觉得虚伪得可笑。
“是不是误会，问问张妈就知道了。”凌惊鸿冷冷开口，对门外喊道，“福伯！”
福伯很快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小姐，夫人，有何吩咐？”
“把张妈带过来，就说夫人有话要问她。”凌惊鸿道。
柳姨娘听到“张妈”两个字，哭声顿时小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知道张妈嘴不严，若是被问起，肯定会把她供出来。
没一会儿，福伯就把张妈带了进来。张妈双手被反绑着，脸上还有几道抓痕，显然是被福伯审问过了。看到柳姨娘跪在地上，张妈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哭喊道：“夫人饶命！是柳姨娘让我做的！她让我在小姐的汤药里加缓气散，在夫人的羹里加寒心粉，说只要夫人和小姐身体不好，她就能……就能取代夫人的位置！”
真相大白，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姨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柳姨娘瘫坐在地上，再也哭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张妈，眼神里满是绝望。
“柳姨娘，你太让我失望了。”柳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语气冰冷，“从今天起，你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门一步！张妈心肠歹毒，送到官府去，按律处置！”
福伯应了声“是”，就要把柳姨娘和张妈带下去。柳姨娘突然挣扎起来，对着凌惊鸿喊道：“凌惊鸿！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赢了吗？三皇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你破坏了殿下的计划，殿下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凌惊鸿心中一凛——柳姨娘竟然知道萧景渊的计划？看来萧景渊和柳姨娘的勾结，比她想象中还要深。她冷笑道：“三皇子殿下若真有本事，就不会躲在背后，让一个女人来做这些龌龊事。姨娘还是好好在院子里反省吧，别再想着搬弄是非了。”
看着柳姨娘被福伯拖下去，柳氏才拉过凌惊鸿的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我的儿，委屈你了。若不是你警醒，娘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要被她害到什么时候。”
“娘，不委屈。”凌惊鸿靠在母亲肩上，感受着久违的温暖，眼眶微微发红，“只要娘好好的，凌家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以后咱们娘俩一起，再也不让别人欺负我们了。”
柳氏用力点头，擦掉眼角的泪水：“好，娘听你的。以后府里的事，你多帮着娘拿主意，娘再也不软弱了。”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凌惊鸿把赵老找到银矿、需要启动资金的事告诉了母亲。柳氏听后，立刻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赤金嵌红宝石的钗子：“这是我当年的陪嫁，值些银子，你拿去变卖了，当作银矿的启动资金。娘支持你，不管你想做什么，娘都站在你这边。”
凌惊鸿接过钗子，入手沉甸甸的，不仅是钗子的重量，更是母亲的信任和支持。她心中一暖，郑重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银矿做好，以后咱们凌家，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从正院出来，凌惊鸿让春桃去把福伯叫来，吩咐道：“你拿着这支钗子，去城南的‘恒宝当铺’变卖，掌柜的姓刘，是外祖家的旧识，不会坑你。拿到银子后，先去城外的铁匠铺订做矿洞需要的工具，三日后准时带着银子和工具去西山找赵老。路上注意安全，别让人跟着。”
福伯接过钗子，小心翼翼地收好，躬身道：“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办好，绝不让人发现。”
安排好银矿的事，凌惊鸿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坐下没多久，春桃就匆匆跑进来，脸色慌张：“小姐，不好了！刚才我去厨房打听，听说柳姨娘被禁足后，凌清柔小姐去了三皇子殿下的府里，好像是去告状了！”
凌清柔去找萧景渊了？凌惊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萧景渊本就对凌家虎视眈眈，现在凌清柔去告状，说不定会让萧景渊提前动手，对凌家不利。
她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那盆刚浇过水的兰草，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阳光，却照不进她心底的寒意。萧景渊、凌清柔、柳姨娘……一个个敌人都在暗处盯着凌家，她必须加快脚步，尽快掌握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父亲凌毅的贴身护卫周叔。周叔走到门口，躬身道：“小姐，将军让您去书房一趟，说是有北境的消息要跟您说。”
北境的消息？凌惊鸿心中一动——难道父亲收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她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周叔往书房走去。她不知道，这一次父亲带来的消息，将会让她的计划，提前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