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因为剿匪一事，赵承德便连夜赶往军营点兵，队伍即在五日后出发。
柳絮儿见天色已晚，让他多待一日，明早出发，他却说：“孤在这多拖一日，便多给了那匪人一日为非作歹的机会，孤早到一日，百姓便多一线生机。”
他将柳絮儿送回东宫，让人收拾了一些衣裳，又同她道：“夫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赵承德说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带她出宫，“离殿下出行还有几日，殿下不回来了吗？”
他点了点头：“不回来了。”
他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在她额间化作一吻，他说：“等我回来。”
柳絮儿点了点头，她知晓，她们的关系同刚开始时，已经发生了变化，她虽没有抛开一切爱上他，可至少，心里不讨厌他了。
“等你回来。”她笑着同他说。
他点头回她一个笑脸，将无数不舍咽了回去，然后，转身离去，留给她一个在黑夜中的背影。
柳絮儿忽然想到那日遇匪，他在人群中打斗的场景，他为自己挡刀，在马背上替她挡箭，利器刺入肉体却一声不吭，那时候，他是怕自己害怕吧？
目送走赵承德，便听见身后传来云之的呼喊声，柳絮儿回头看她，却见她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柳絮儿，柳絮儿不由的奇道：“怎么了？”
“小姐这是...担心太子殿下吗？”
柳絮儿皱眉，一脸严肃：“胡说。”
“也对，太子殿下这样对王大人，将他关起来，还让人动私刑，小姐定是恨极了才是。”云之咬牙切齿。
“你说什么？”柳絮儿不确定的问道：“动用私刑？”
云之点头：“可怜了王大人，被浸了盐巴的鞭子抽的全身是伤，受了这么多苦，为了小姐，怕小姐因他受牵连，却只能咽下。”
“受伤了？”柳絮儿双眼酸涩：“兮言哥哥受伤了？”
“上次王大人被放出来的时候，奴婢偷偷去瞧了一眼，孙小姐见王大人受伤，本想进宫面见皇上，后来王大人说，怕牵连到小姐，让孙小姐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还不许她往外说。”
他心里，还有自己吗？
眼泪顺着脸颊轻轻落下，赵承德，你又何至于待他如此狠心？
“小姐……”
柳絮儿擦干眼泪，轻轻道：“进去吧。”
柳絮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云之在屋子里将最后一本书摆好，走到柳絮儿跟前道：“小姐，如今太子离宫，又恩准小姐回家，这正是小姐和王大人的机会啊。”
机会？事到如今，她们之间，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呢？
柳絮儿睁着眼，望着纱帘之后的云之，却不答话，她道：“小姐心里若还有王大人，何不趁着这机会...”
“云之。”柳絮儿喊了她一声，不愿她继续说下去。
“小姐，错过了这回，您和王大人就真的....”
“我知道了。”柳絮儿闭上了眼睛，转了个身子，背对着云之，云之这才作罢，叹了口气，推开门走出去。
兮言哥哥，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娶的人是孙燕，而他，亦也答应了，至于她，嫁过去，也不过是给他当小老婆罢了，
可既然他愿意另娶他人，为何又要同时将自己娶回家当他的小老婆呢？
既然娶了人家，为什么又要那般维护自己？为什么又在自己嫁入东宫之后，又要带自己离开？
先前心里一直被对赵承德的仇恨冲昏了头脑，竟未曾细细去想。
一时间，柳絮儿感觉身心俱疲。
他说：待兮言考取功名，再光明正大的将絮儿你娶进家门
可是，如今正大光明嫁给他的人不是她，而是孙家的二小姐。正大光明娶她的也不是他，而是南朝的太子。
柳絮儿实在睡不着，便找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她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
这口窗正对着后院的梅林，只是此刻，看不见园中的景象。
她抬头望了望天，月色姣好，晚风习习，倒是说不出的畅快。
柳絮儿点燃了一个烛台，准备拿着书看会，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刚翻开书不过一页，便见门外云之的声音传来：“小姐睡不着吗？”
她推开门走进来，柳絮儿翻开书细细看着，这是之前赵承德看过留下来的兵书。
柳絮儿看不懂，也看不下去。
她跪坐在柳絮儿对面，柳絮儿抬眼瞧了瞧她：“怎么还不去睡觉？”
“今夜是奴婢值夜。”
“哦。”
“小姐从不看兵书的。”
“嗯。”
“小姐，是生气了吗？”
“没有。”
“小姐，奴婢知道，不该管小姐的私事，也不该过问小姐的感情，只是，小姐，您以前跟王大人在一起时那么开心……奴婢只是为你们不值得。”
云之对于她来说，不同于旁人，她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孩子，她虽然是柳絮儿的贴身侍女，可心里，柳絮儿却没有拿她当其他婢子那样看待，只是将她当成一个朋友。
很多事，她同兮言哥哥如何相识，相知，相爱，事无巨细，她都知道。
她和兮言哥哥在一起招家里人的反对，她一腔女儿家的心思无人知晓，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所以，每回，柳絮儿都只能同她说。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柳絮儿叹了口气：“可是云之，太子殿下杀伐果断，性情急躁，若是...若是到了今日，我还去念着兮言哥哥，岂不是要给他添了无妄之灾吗？我同太子接触了这些日子，他待我也不算差，既然兮言哥哥已经成亲了，他的新夫人又是一位有情有义的女子，我又何必....”
“小姐心里有了太子吗？”
面对云之的质问，柳絮儿心里咯噔了一下，云之道：“是这样吗？”
“不是。”柳絮儿将书搁置到了书桌上，云之继续追问道：“小姐心里既然还有王大人....”
“终始我心里有他，可是，他已娶，我已嫁。”柳絮儿眼睛有些酸涩：“若是寻常百姓家也就罢了，可他娶的，是高官之女，我嫁的，是当朝太子，如此身份，一步之错，便会牵连家人，我和他之间又哪里再有可能呢？”
“小姐……”云之也红了眼。
“云之，我知你对我和兮言哥哥的情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怨我自己。”柳絮儿扯出一个笑脸：“好了，你去休息吧，明日，我们便能回家了。”
她看着柳絮儿许久，点了点头，随后，又推开了门，临走前，又斩钉截铁的说了句：“小姐，奴婢一定会帮你的！”
柳絮儿望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傻丫头，没人能帮她了。
一大早，赵承德派来的轿子便落在了东宫门口，春雨和春梅服侍着她洗漱，云之在替她选衣裳：“云之，选一套素一点的。”
云之笑着点头，挑了一套桃粉色的衣裙过来，那套，还是她在家当女儿的时候穿过的呢。
她穿着它，在桃花树下跳舞，兮言哥哥说他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会遇上她。
她柳絮儿打趣说她不过是跳了一支舞，何至于此呢？
他却说：“兮言家徒四壁，什么都给不了你，你却还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没有半点怨言。”
“可是，兮言哥哥也很努力啊，兮言哥哥要考状元，当大官，不也是为了絮儿吗？絮儿知道，兮言哥哥志不在此，兮言哥哥不过是为了絮儿的父母能够放心，可即便不考状元，兮言哥哥若是愿意去开个私塾或者是去给子弟当老师，定比现在过的好些。”柳絮儿笑着说：“若不是兮言哥哥志不在经商，以兮言哥哥的智慧，定也会有一番作为的。”
若说柳絮儿日后的愿望，那肯定是和他一辈子，两人，三餐，四季。
柳絮儿厨艺很好，家里姐妹都喜欢她做的吃食，可一开始，她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去学这个的，只知道，若是日后的夫君能够每天能吃上她做的东西，那便是最幸福的事。
可兮言哥哥从来都不愿意她做，他怕她累，怕厨房的油烟污染了她身上的味道，怕她的皮肤被油烟熏黑，怕她的十指因为他变得粗糙干燥。
春雨帮柳絮儿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饰，柳絮儿拿着耳坠子正准备戴上，便见出去倒洗脸水的春梅走了进来：“太子妃，徐良娣，温良娣，李宝林，周宝林，孙宝林求见太子妃殿下，她们说太子妃殿下成婚之后便出门同太子殿下游玩去了，好不容易回来，又要去替太子祈福，所以，便趁着太子妃殿下这会还在，特意赶来请安。”
柳絮儿一脸茫然，之前竟未曾去了解，太子殿下竟然有这么多妾室？
柳絮儿看向云之，云之愣了愣，道：“便说太子妃没时间见她们，叫他们回去。”
“可是...”
“哪那么多话，太子殿下吩咐太子妃出宫祈福，若是耽搁了时辰，哪个负责的起？”云之瞪了春梅一眼，春梅亦只好听从。
柳絮儿领着云之上了太子早已准备好的坐轿之上，去拜别了皇后，因太子早已和皇后说了此事，皇后便也只是吩咐柳絮儿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惦念太子，他一定会德胜回来的话语。
在出宫的路上，云之又道：“南朝皇子只有太子殿下一人，所以，日后，太子殿下也一定会是这南朝的主子，小姐，他后宫将来会有无数个美人，且各个貌美如花，自古后宫多是非，小姐，我们又何必趟这个浑水？”
是啊，他有那么多小老婆，往后，也一定会越来越多，怎么会少她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