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艳阳高照,这会便是大雨倾盆。
身旁的太子殿下已经熟睡,柳絮儿想着这几日像噩梦般的日子,不由的苦笑了一声。
柳絮儿翻出自己的里衫随意穿上,走下塌,站在后窗边上,开了开窗子,从前未曾细看,这屋后竟是一片梅园。
小河之上架着石桥,对面设立凉亭,假石以及当季花草。
不知是过了多久,柳絮儿竟看的有些出神了,背后迎来一个温热的怀抱,柳絮儿惊了一惊,背后人道:“喜欢吗?这个院子是孤特意找园林师傅打理的。”
柳絮儿不语,太子又道:“孤让那两个小丫头进来替你梳妆?”
“我..我自己来便是。”柳絮儿霎时便觉脸颊发烫,转过身,欲去推开太子,双手覆盖在他的胸膛,他竟是只穿一件长裤与里衫,里衫半敞开着,胸膛显露出来。
太子轻笑出声,心情约莫也是极好的,他将柳絮儿的手按住在他胸口:“絮儿?”
柳絮儿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听屋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太子殿下,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需要传膳吗?”
“等...等一下。”柳絮儿忙推开太子,去穿好自己的衣裳,待整理好之后,瞧见太子殿下还不慌不忙的坐在太师椅上,他衣裳凌乱,半开着领子,一只脚踏在椅子上,一只手半撑着脑袋,三分戏谑,七分慵懒。
柳絮儿欲说些什么,便见两个小丫头已经推门进来了,约莫是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两个小丫头俏脸一红,朝着太子殿下走过去,拾起衣裳,替太子更衣。
柳絮儿坐在梳妆台前,权当一切未曾发生过的模样,拿起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发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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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耳边似传来大婚那日喜婆的声音,仿若身入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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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想什么?”
太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竟是将双手放在她双肩,她吓的手一抖,将手中的木梳滑落下去。
“没,民女什么都没想。”她慌忙解释。
用过晚膳之后,太子未有半点要离去的意思,吩咐人拿了一摞奏章在罗汉床上翻阅了起来。
因为身子疲惫,她早早向太子告退,前去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有些睡不着了。
不知兮言哥哥此刻在做什么呢?他是个良心人,既已和孙二小姐成婚,便会真心待她好的。
孙二小姐是出了名的才女,与兮言哥哥是男才女貌,想来,假以时日,兮言哥哥定会喜欢上她吧?
那么她呢?
想到温润如玉的兮言哥哥亦会与她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她心中犹如猫爪挠般,不是滋味。
“咳,咳”听见太子殿下的轻咳声,柳絮儿才回过神来,张公公拿着披风,搭在太子肩头:“太子殿下,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半晌,听太子回道:“也好,你退下吧,孤这儿不需要你了。”
“是,奴才告退。”
听见太子离得越来越近的脚步,柳絮儿忙翻身,背对着他。
听见他将衣服一件件脱下扔在架子上的声音,随后,他钻进了柳絮儿的被窝,将她搂住,过了会,便又将她抱在怀中。
她下意识伸手拉住太子的手:“太...太子殿下?”
“还没睡?”太子用手将她的头发拨在一旁,轻轻嗅着她脖间的气息。
“民女实在有些累了。”她接近哀求般的口气。
良久,太子停下了动作,似有些不悦:“那便早些休息。”
一大早,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柳氏絮儿,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寡人与皇后躬闻之甚悦。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
太子殿下领着她与东宫众侍从接旨谢恩,太子殿下亲自送宣旨的公公出门,几个侍从相继前来,投来羡慕的目光:“夫人真是好命,得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喜爱。”
柳絮儿拿着圣旨在手中,却犹如烫手山芋。
“以后该改口称太子妃了。”一个侍从调笑道。
言罢,几个侍从又屈弓着身子,道:“恭贺太子妃。”
柳絮儿懒得听他们继续说,抬脚准备离开,便又见一个女官缓缓而来。
她微微一礼:“柳姑娘好。”
柳絮儿愣了愣,回了一礼,她道:“臣王氏,思清,奉皇后之命,教导柳姑娘学习宫规礼仪。”
“有劳了。”柳絮儿行了一礼。
从走路姿势,到停步回头,再到喝水吃饭,以及坐姿,微笑幅度,王女官让柳絮儿在她跟前一一示范。
“步伐要缓一些,前后脚保持在一条直线上,抬头!收腹!挺胸!”
柳絮儿一一照做。
“柳姑娘又错了。”
于是,一个早上她便只在院子里来回练习走路了。
“给柳姑娘看座,奉茶。”
她知道,她又会找她错处了,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轻轻地将屁股坐一半在椅子上,见她点了点头,便知自己坐对了,见人端茶过来,柳絮儿又在她跟前示范喝水,她道:“在人前喝水需小泯,不可如男子饮酒般一鼓作气吞下。”
柳絮儿当即臊红了脸,王女官在她面前示范了几次之后,她便开始跟着她的样子学了起来。
转眼便到了用午膳时分,王女官以教导柳絮儿学习为由,将太子殿下挡在门外,太子嘱咐两个侍女看着她多吃些之后,便已转身离去。
因王女官严苛,于是,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饭菜早已凉了。
她本就没什么胃口,王女官道:“饭入七分饱,小腹不可隆起,需时时收紧腰腹。”
柳絮儿虽不是生在豪门贵族,家中却也是有头有脸的,于是,自幼便也学了些规矩,只是,万没有如同皇宫礼仪这般严谨。
王女官道:“身处宫中,需时刻警惕宫规,不可说之事不说,不可瞧之事不看,不可行之事不做,若一招之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在闺中之时,也听几个姐妹讲过宫中之事,却有传言说有些个宫人违反宫规,落得赶出宫门或当即处死的下场。
当时只道是言过其实。
入了夜,王女官看着柳絮儿由侍女宽衣规规矩矩躺下之后,才满意离去。
王女官走后一刻,太子殿下便过来了,柳絮儿欲起床行礼,便见太子吩咐侍从们退下,又道:“睡下了,便不必起身。”
柳絮儿着实是累了,太子既然开口,她便也懒得再起身。
太子宽衣躺在柳絮儿身侧,柳絮儿亦也由着他,他轻轻问道:“可是累了?”
柳絮儿点头不语,他道:“辛苦夫人了。”
以前只羡慕那些宫中妃嫔与朝中命妇,权势在手又不愁吃穿,出门亦是前后呼应,好不威风,而如今才知,这宫中妃嫔,也并不如她想象之中那般逍遥。
“下午孤去钦天监选日子了。”
她“嗯”了一声,太子道:“明日倒是个好日子。”
她心下一慌,太子又道:“太子妃的婚服也已经裁制出来,只是,夫人如今学习规矩少说也得一月不止。”
闻言,她心松了松,虽此刻去纠结与太子成不成婚的没什么区别,可是,若成了婚,便是板上定钉,而若没有成婚,兴许哪天太子腻歪了,便大发慈悲放她回家呢?
或许,兮言哥哥求了皇帝,将她要了回去呢?
她心底,终究是留了一丝希望的。
“可是孤等不了那么久。”太子道:“孤将婚期定在十日之后。”
柳絮儿心紧了紧,答道:“任由太子殿下安排。”
“这十日夫人怕是要辛苦些了。”
“是。”柳絮儿泱泱回答着,顿时心情有点失落起来:“民女有些乏了。”
“睡吧。”太子爷轻声说着。
大概是脸上新换了药,他身上还散发着些许草药味,一时竟觉得有些好闻了起来。
一到早上,太子便唤来了人,服侍他梳洗,太子道:“孤本想你多休息片刻,只是,待会王女官便会过来了,若她来时夫人仍躺在床上,免不得又要说你了。”
太子走后,柳絮儿便也跟着起来了,两个侍女怕王女官来了,她又吃不了些东西,便早早的准备了早膳,让她提前用了。
用过早膳,她便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在门前,坐着,望着天空不时飞过的雀儿,呼吸着院中的新鲜空气。
不知家中二老可好?
想来,册封她为太子妃的旨意已经到了家中吧?不知家人瞧见又是什么反应呢?或惊或喜?或惧或怒?
柳絮儿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花茶饮了小口,便见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在院子外头求见,手中似乎拿着一个信封,同看门的内监说了些什么,接过侍卫手中的信封,赶了过来:“夫人,这是夫人府上送来的家书。”
柳絮儿竟是激动的洒掉了手中的茶水,连杯带水一同掉落在地上,茶水溅在了她的衣裙上,侍女呼喊声传来:“夫人小心!”
她却是顾不得其他,慌忙接过内监递上来的家书,翻开来看。
那是她母亲的文笔:
絮儿,家中安好,勿惦念,照顾好自己,勿做傻事,等你回来。
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便让她哭成了个泪人。
侍女示意内监退下,而后在她身后安慰道:“夫人,过些日子,同太子大婚之后,便能以照例回府探亲。”
柳絮儿点了点头,她道:“太子殿下可是个有心人,趁昨夜上府宣旨之时,便托内侍让二老写了一封书信过来,报个平安。”
竟是太子有意为之?柳絮儿心中不甚感激,只是一会便意识到,她如今的伤怀都是拜他所赐,竟还去对他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