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顾清远从宿舍阳台收完绳索，转身时看见楼下那辆黑车还停在原地。
他没再回床，而是拉开抽屉，翻出一张皱巴巴的校园建筑图。纸角被指甲划过的地方，写着“B区-7号实验室”。他盯着那行字，掌心的“7”字压痕还在，像烙上去的。
他把图折好塞进卫衣内袋，顺手摸了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满格，但没有新消息。陈屿说要等，等周砚舟动那支U盘。可顾清远坐不住。
林晚晴给的档案里提到二十年前那场实验事故，三名学生当场死亡，只有一人活了下来——当时的实验助教。档案没写名字，只说那人后来留在量子楼做技术维护，从不露面。
顾清远记得陈屿昨晚说过，周砚舟用时间戳害死过三个人。
他站起身，把卫衣帽子拉上，轻手拉开门。
走廊空着，灯关了一半。他贴着墙走到楼梯口，没走主通道，拐进了东侧消防梯。这段楼梯连着通风井，监控死角，昨晚他们就是从这儿垂绳下去的。
他一层层往下走，脚步压得极低。
量子楼在校园西北角，独立封闭，晚上十点后禁入。但他知道B区西侧有个检修口，门锁老化，推一下就能开。这是陈屿教他的，说以前有人从那儿偷运设备。
风从楼道缝隙钻进来，吹得楼梯间铁门轻微晃动。他伸手一推，门没锁。
楼内漆黑，应急灯泛着绿光。他靠着墙往前走，仪器运转的低鸣声从深处传来。这个点不该有人开机。
他绕过主控室，拐进实验区走廊。B区七号实验室在尽头，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点蓝光。
顾清远贴在墙边，慢慢靠近。
门缝里能看到一个人影背对门口，正在调试一台老式量子校准仪。机器型号早就淘汰了，但那人操作得很熟，手指在面板上移动的节奏，像是在重复某个固定流程。
顾清远屏住呼吸，启动推演链。
半透明链条瞬间浮现，蓝色主线延伸向那人左手——袖口边缘有一块暗红色斑迹，链条标注：“生物残留物，98%概率为陈旧血迹。”
绿色漏洞标记闪现：**此人动作带有重复性仪式特征，可能与创伤记忆相关**。
红色警报弹出：**血迹样本与二十年前事故现场提取物DNA匹配度76%，存在关联风险**。
顾清远心跳一沉。
那人忽然停下动作，转头朝门缝看了一眼。
顾清远立刻缩身，贴进隔壁仪器柜后的阴影里。脚步声没响，但门被关上了。
他等了两分钟，听见里面重新响起操作声，才探出头。
助教还在原地，继续调试仪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可顾清远注意到，他右手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左手袖口，然后把那块布塞进了机器散热口。
顾清远记住了位置。
他退出走廊，没走原路，而是沿着消防通道往下。地下车库在负二层，C区货运口有恒温运输舱，专门运敏感设备。陈屿提过，周砚舟篡改时间戳要用加热装置，这类操作通常需要温控环境。
他摸黑下楼，通道尽头有扇铁门，门缝漏出微弱灯光。
他贴上去，透过缝隙往里看。
助教站在一辆白色货柜车旁，对面是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脸藏在帽檐下。两人中间放着一个金属箱，箱体标签朝外，写着“深空科技”。
顾清远瞳孔一缩。
推演链自动激活，链条直指箱子——红色警报疯狂闪烁：“高危信息关联，来源不明，建议立即撤离。”
他想后退，可太阳穴突然刺痛，视野边缘裂开细密蓝纹，像玻璃被重物击中。推演链还在运转，但数据流变得混乱，链条扭曲断裂。
他咬牙撑住墙，左手按住太阳穴。
就在这时，黑衣人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小型装置，递给助教。助教接过时，袖口再次翻起，那块血迹更明显了。
顾清远强压疼痛，想记下装置型号，可眼前推演链开始抖动，颜色错乱。蓝色变红，红变绿，最后整片链条发出尖锐蜂鸣，像警报拉响。
他猛地闭眼，推演链消失。
耳鸣持续了几秒，他再睁眼，发现助教正低头看表，说了句什么。黑衣人点头，关上箱盖，货柜车启动，灯光扫过地面。
顾清远后退一步，脚底踩到个硬物。
低头一看，是只废弃的试剂桶，空的，但金属外壳被踩出响声。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他僵住。
货柜车熄了灯，黑衣人快步离开。助教没动，站在原地，缓缓转头看向通道入口。
顾清远立刻蹲下，缩进通风管道的阴影里。
助教走了两步，停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
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
顾清远屏住呼吸，手机在内袋震动了一下。他不动，任它震。
十秒后，助教转身，朝另一侧楼梯走去。
顾清远等了足足五分钟，才慢慢爬起来。太阳穴还在跳，但痛感减轻了。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是陈屿发来的消息：“U盘已同步，系统将在八点推送异常日志。”
他没回。
刚才那一幕还在脑子里转。助教、血迹、深空科技、地下交易……推演链虽然中断，但关键信息已经捕捉到。
他低头看自己左手，掌心的“7”字已经淡了，但还能看清。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内袋，沿着原路返回。
刚走到一楼检修口，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回头，通道空着。
可推演链突然又闪了一下——不是主动启动，而是被动触发。
一条蓝色链条浮现，指向他刚才藏身的通风口上方，链条标注：“金属表面有新鲜刮痕，方向指向天花板夹层。”
绿色标记亮起：**有人曾从上方观察地面动向**。
顾清远没再停留，推门出去。
夜风扑面，他快步穿过绿化带，回到宿舍楼后巷。六楼灯还亮着，陈屿应该在等消息。
他刚要上楼，手机震动。
是陌生号码。
他点开，只有一条语音。
三秒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顾清远立刻关闭语音，删除记录。
他抬头看向量子楼方向，那栋楼黑着，像沉在水底。
他转身进楼，脚步加快。
六楼走廊灯亮着，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忽然停住。
门缝底下有张纸条。
他弯腰捡起，展开。
纸上没字，只有一道划痕，像用笔尖快速划过，形成一个角。
他盯着那道痕，推演链再次浮现。
蓝色链条延伸：**划痕角度37度，与量子校准仪控制面板倾斜角一致**。
绿色标记闪现：**纸条材质为实验室专用记录纸，含防伪纤维**。
红色警报弹出：**此物不应出现在宿舍区，传递路径未知**。
顾清远把纸条折好，放进内袋，和建筑图放在一起。
他开门进去。
陈屿坐在桌前，正盯着屏幕。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回来了？”
“嗯。”顾清远脱下卫衣，搭在椅背上。
“脸色不好。”
“有点累。”
陈屿没再问，转回头继续看监控画面。
顾清远走到床边坐下，闭眼。
推演链还在断续闪现，像信号不良的屏幕。
他想起助教擦袖口的手帕，塞进了机器散热口。
那不是清理，是藏东西。
他睁开眼，看向陈屿的背影。
“你知道二十年前那场事故吗？”
陈屿手指停在鼠标上。
“怎么突然问这个？”
“档案里说，只有一个助教活下来。”
“然后呢？”
“他现在还在量子楼。”
陈屿缓缓转过椅子，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
“你见着他了？”
“看到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话。”
“那你凭什么确定是他？”
顾清远没答。
他不能说推演链的事。
“他袖口有血。”
陈屿动作一顿。
“什么样的血？”
“旧的，干了的。”
陈屿重新戴上眼镜，眼神变了。
“你最好别再去那儿。”
“为什么？”
“因为那地方，不该有人晚上开机。”
顾清远盯着他。
推演链悄然浮现。
蓝色链条延伸：**陈屿呼吸频率下降0.4次/分钟，进入防御状态；提及“开机”时瞳孔微缩，暗示知情**。
绿色标记亮起：**他清楚量子楼夜间运行异常，但未主动告知**。
红色警告未触发。
顾清远收回视线。
“我只想知道，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陈屿沉默几秒，开口：“系统过载，能量反冲。官方报告这么说的。”
“你信吗？”
“我不信。”
“那你信什么？”
陈屿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楼下那辆黑车不见了。
“我信。”他低声说，“有人不想让真相开机。”
顾清远没再问。
他靠在床头，闭上眼。
掌心的“7”字彻底淡了。
可他知道，那不是结束。
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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