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远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透。他把双肩包甩在椅子上，没开灯，直接坐到电脑前。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脸上，有点发青。
他登录公司内网，点进量子算法测试库。昨天提交的报告还在，状态显示“已归档”。他点开第19行参数，数值现在是0.723——标准值，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他知道不对。
他调出系统日志，页面刷新的瞬间，一条红色警告弹了出来：“检测到异常访问记录，时间：02:18，终端IP：B-307（顾清远工位），已上报安全部门。”
顾清远盯着那行字，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两秒。
他昨晚根本没来过公司。
更不可能在凌晨两点十八分登录系统。
他立刻切换权限，调取实验室门禁记录。时间戳显示，昨晚02:18确实有一次刷卡动作，卡号绑定的是他的员工ID。但门禁摄像头的存档画面里，那人穿着他的卫衣，低着头，右手插在口袋里，刷卡后直接进了实验室。
动作很熟，像他。
可顾清远记得清楚，他睡觉从不穿卫，卫衣都挂在椅背上。
他放大画面，盯着“自己”的右手。那人刷卡时小指微微翘起，而他习惯是无名指外翻。差一点，普通人看不出。
但他是顾清远。
他点开推演视觉。
半透明的链条瞬间浮现，从监控画面延伸出去，分支自动拼接：
“面部识别：匹配度92%，AI换脸残留特征”
“动作模型：右手惯性偏移，非本人行为模式”
“终端操作序列：使用离线脚本注入，非实时输入”
“结论：伪造生物识别，远程操控终端”
链条末端闪着蓝光——“真相”。
他又调出日志生成设备编号，推演链再次延伸，连接到一个隐藏节点：“日志伪造模块，触发源：外部U盘接入，设备ID：US-7X9K2”。
这个编号他没见过。
但推演链继续动了。它反向追溯U盘最后一次写入时间：07:14——就在他早上发现参数被改的前一分钟。
时间对上了。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有人在他来之前改了数据，等他发现，再把数据“修正”，同时伪造他半夜登录的记录，把锅甩给他。
手法很稳，几乎无解。
除非有人能看穿系统背后的痕迹。
而他刚好能。
顾清远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他知道明天等着他的是什么。
周砚舟不会只等他一个解释。
他得去。
不去，反而显得心虚。
第二天下午五点，顾清远准时走进B区实验室。
灯还亮着，周砚舟站在主控台前，手里拿着平板，旁边站着两个研究员。看到他进来，周砚舟抬了下头，嘴角微动。
“小顾，来了。”
顾清远点头：“您说的教学，我来了。”
周砚舟把平板递给旁边的人，慢悠悠摘下眼镜，用布擦了擦。“不急，先看段录像。”
他一挥手，墙上的投影亮起。
画面是昨晚02:18的门禁监控。那个“顾清远”低头刷卡，走进实验室，操作终端，持续了七分钟。
“认识这个人吗？”周砚舟问，声音很平。
顾清远盯着画面，启动推演视觉。
链条立刻浮现：
“面部纹理不连续，左耳后存在像素重叠”
“卫衣袖口磨损位置与本人不符”
“操作节奏异常：第4秒敲回车，比本人快0.3秒”
“结论：AI合成影像，动作模拟”
蓝链延伸，指向周砚舟——他说话时，左手无意识碰了下西装内袋，动作极轻。
推演链捕捉到细节：“接触频率：三次/分钟，高于常态；位置：左胸内袋；设备特征：U盘轮廓，长度约5cm，接口为Type-A。”
链条变绿：“可利用漏洞——U盘为日志伪造源头，尚未销毁。”
顾清远心跳快了一拍。
他还想再看，眼前链条突然抖动，太阳穴猛地一刺，像有根针扎进去。
他闭眼，抬手按住额头。
三次了。
今天已经用了两次推演视觉，这是第三次。再撑下去，头会炸。
“不舒服？”周砚舟问。
顾清远摇头，压住痛感：“有点累。”
周砚舟没再追问，转而看向其他人：“各位都看到了，系统记录清晰，时间、地点、操作内容完整。小顾昨晚确实来过。”
没人说话。
顾清远站在原地，手慢慢握紧。
他知道对方在等他慌，等他辩解，等他情绪失控。
但他不能。
他抬起眼，声音很轻：“我……可能梦游了？”
实验室里静了一瞬。
周砚舟愣了下，随即笑了：“梦游？”
“嗯。”顾清远低头，像是在挣扎，“我最近睡得不好，有时候会下意识走动……要是真做了什么，我愿意担责。”
他说完，抬头看了周砚舟一眼。
就在那一瞬，推演链最后一次刷新。
它捕捉到周砚舟笑的时候，左手又碰了下内袋，U盘边缘在布料下露出一点金属反光。链条连接到系统日志生成记录，确认设备ID一致：US-7X9K2。
闭环了。
伪证链条完整。
顾清远收回视线，手还在太阳穴上按着。头痛越来越强，像有东西在脑子里撞。
他不能再看了。
“我建议你去休息。”周砚舟说，语气忽然温和，“或者，去趟心理科？”
“可能真得去。”顾清远苦笑，慢慢后退一步，“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往门口走，脚步有点晃。
走到门边，他听见周砚舟在后面说：“小顾。”
他停住。
“下次来，记得打卡。”
顾清远没回头，点了点头。
门关上。
他靠在走廊墙上，呼吸放慢，手从太阳穴移开。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他知道刚才那一眼，已经够了。
U盘在周砚舟身上，设备ID匹配，操作时间吻合，伪造手法明确。只要找到那个U盘的物理痕迹，就能反向追踪数据源。
但他不能动。
至少现在不能。
他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新建一条记录：
“伪证链条闭环。”
“U盘ID：US-7X9K2。”
“接触者：周砚舟，左胸内袋。”
“使用时间：07:14，昨晚02:18。”
他没点发送，也没加密，只是把屏幕暗掉，塞回兜里。
走廊尽头的灯光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
顾清远站直身体，朝电梯走去。
他刚走出十米，身后实验室的门又开了。
他没回头。
脚步也没停。
他知道对方在看。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对方以为他已经被压住了。
以为他认了。
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按下1楼。
数字亮起。
就在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手伸了进来。
金属反光一闪。
顾清远抬眼。
周砚舟站在外面，西装笔挺，手里拿着那个U盘，正往口袋里收。
他看着顾清远，笑了笑：“忘了说，明天早上九点，安全部要谈话。”
电梯门缓缓合上。
顾清远站在里面，一动不动。
他知道，那场谈话不会问问题。
只会给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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