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我们家里两位兄弟,都想读书考科举,无奈家中穷困,只供得起一个。”
“现在就让他们俩当场比试一番,各位父老乡亲,哪个读过书的,出来给做个见证,看看到底谁的资质好,适合去读书?”
大家一听都沸腾了,有几位身穿青衫头戴纶巾的男子站了出来,纷纷说着:“我们是若水学堂的,且让我们来评一评。”
为首的是一位穿月白长衫的公子,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说道:“依我看,你们就对对子吧,这月桂楼最近正比赛呢,若是对的好,得掌柜的青眼,赏银二十两。”
顾清河被驾在火上烤,本是一腔愤懑,听到二十两银子,便连忙走了出去。
于是,顾清河和顾丕熙自包厢走出去,大家纷纷凑过来看热闹,掌柜的也乐见这繁荣昌盛,吩咐跑堂的去拿笔墨纸砚。
第一联被挂出来,是一个拆字联,“踢倒磊城三块石”,把“磊”字做了拆解。
这边顾清河还在抓耳挠腮,顾丕熙已经开始走笔如飞,顾知兰只管坐在一边跷二郎腿。
科举考试中有试帖诗,顾知兰本身诗词做的极好,这段时间一直辅导哥哥写诗。
做对子不过是作诗的入门级课程,她早已详细给哥哥讲解过韵脚的使用。
背诵并拆解名诗一首,自己再作诗一首,是哥哥每日的必修课。
顾清河刚要落笔,顾丕熙已经完成,那位月白长衫的公子上前读了出来:“劈开出字两重山。”
马上喊了一个“好”字。
大家听了也纷纷鼓掌称赞起来。
顾清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第二联要扳回一局。
第二联是多音义字:“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朝落”。
顾清河皱眉,这什么玩意,读都读不明白。
而顾丕熙低头便落笔:“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月白长衫的公子激动地大力拍着顾丕熙的肩膀:“好,对的好!”
第三联是字词连环:“烈火煎茶,茶滚釜中喧雀舌。”
两人陷入沉思,顾丕熙看到伙计扛着一坛好酒走来,于是落笔:“清泉酿酒,酒香杯内动龙鳞。”
月白长衫的公子扬声念了出来,大家交口称赞,纷纷说着:“这还选啥,若只能一人读书科考,必然是这位小哥啊。”
“就是,这位小哥的才学,别说县试了,我看中秀才也没什么问题!”
见此情景,大伯和赵氏白了脸色,心里恼恨儿子不争气,被顾丕熙完全碾压。
大伯读过几年书,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这顾丕熙是他看着长大,向来读书下苦功但缺乏技巧,不懂得融会贯通,最近是怎么了,打通任督二脉了,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他把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顾知兰,难道真是这丫头的教导。
不,不可能,一个小丫头懂什么,顾卫否认了这个想法。
定然还是这丫头藏了钱,私下里给顾丕熙请了老师。
所以刚刚他想用江氏族学吸引顾丕熙,后者不为所动。
这时,掌柜的笑呵呵走过来,把二十两银子放在顾丕熙面前:“公子这几幅对子,深得我心,按照约定,这是赏银。”
顾丕熙道谢后收下,大伯一家看着那两个沉甸甸的银锭子,激动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天啊,二十两啊,他们家清河去江氏族学有望了。
得来全不费功夫,赵氏激动心想,这趟月桂楼没白来,本来还心疼那二两银子的饭钱,真是意外之喜啊。
夫妻俩激动地看着顾丕熙直接把钱交给了妹妹顾知兰,而顾知兰,她——
拿起脚就走。
赵氏颠着小脚上前拦住顾知兰:“等等,把钱留下,这是你们合该给清河水读书用的,你凭什么拿走?”
顾知兰大声道:“这是我哥哥赢来的,我为什么不能拿?”
大家纷纷起哄:“就是,对子都是人家做的,自然是人家的。”
顾卫白着脸说道:“知兰,我们都是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
顾知兰一笑:“好啊,既然不分你我,那大伯把您家房子给我们住吧。”
顾卫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
赵氏一看不妙,便使出终极大招,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我的亲娘嘞,还有没有天理啦,一个小女娘竟然骑在大伯母头上,这些年来若不是我们帮衬,你们早饿死了哎呦喂……”
顾清河见自己娘在这里撒泼,赶紧藏了起来,这月桂楼来往的都是雅客,这种村头泼妇的架势,只会让人笑话。
赵氏哭喊了半晌,偷偷睁开三角眼看看四周,却发现没人搭理她,哭声不由得哽咽在喉咙中。
这时,一只脚跨过自己双腿迈了过去,赵氏定睛一看,是顾知兰。
她就这样大剌剌带着兄弟和阿娘离开了,祁氏回头看了她一眼,但并没有要上前扶她的意思。
顾知兰走过柜台时,伙计要她结账,顾知兰笑靥如花向后一指顾卫:“今日是大伯特意请我们吃饭的。”
顾卫:……
他恼羞成怒地踢了赵氏一脚,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又狠狠瞪了不争气的顾清河一眼。
大伯冷哼一声:“哼,明日我便去找族长,二十两银子,必须让他们都给我吐出来!”
顾知兰酒足饭饱,不管赵氏在身后骂骂咧咧,也不管大伯放狠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吴双卿正站在门口,剩下的饭菜都被婆婆打包了,她一口没吃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顾知兰借口告辞,偷偷把手伸进了她的衣袖里。
吴双卿怔愣一瞬,猛然惊觉,顾知兰是偷偷给她塞了一个大鸡腿,应该是刚刚吃饭的时候趁机顺来的。
吴双卿眼眶一阵发热,那声谢谢哽咽在喉咙里,反倒说不出口。
顾凡拉着姐姐的手说道:“姐姐,我听大伯说要去找族长,若族长真叫我们交出这二十两银子,给清河哥读书,怎么办?”
祁氏也担忧地挫着手:“就是,真闹到族长那里,我们怕是落不下好来。大伯和族里几位长老关系甚好,不然为何分家时好东西都给了他们呢。”
祁氏抓着女儿的手:“别的我不怕,我就怕他们不让熙哥儿去考试了,兰儿,破财免灾,要不这银子,咱们还是给他们一些?”
这个时代村里的族长基本上就是说一不二的权威,有些偏远的村子,甚至可以断人生死。
族长自然可以定夺村里有多少名额去参加考试。
祁氏什么都不怕,唯独怕影响了儿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