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身披数道黑白纹的麻雀,从远方树飞起,扑腾着翅膀,飞向一处梨林。
它灵活地在树枝上停住,头左顾右盼,寻找枝叶间的小虫子良好的。视力马上让麻雀找到了目标,一只黄色的肥虫此时正在叶子背面缓缓蠕动。它跳跃着过去,飞速一啄,肥虫就到了嘴边。
这时它瞥到树下石桌上有一个少年在写着什么,就叼着虫子,悄悄地偷看。
“汉地广大,无不容盛。万方来朝,臣妾使令。
边境无事,中国安宁。百姓承德,阴阳和平。
风雨时节,莫不滋荣。灾蝗不起,五谷孰成。
贤圣并进,博士先生。长乐无极老复丁。”
少年执笔轻书,笔画严谨,朴厚灵动,虽初入文道,却已有君子之意。
先言令,后入文道,其实是有悖常理的。这和先盖房顶,再盖墙柱一般,算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为了让这个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魏年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差一点在心海幻境疯癫,再无醒转可能,连申屠都没有救治的办法。
但是幸好,他最终以莫大毅力,以虚酿酒,硬是写出来那一个“静”字,从那刻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从零到一,那哪怕是这个一还在虚浮,但是却仍然是一,魏年写出那个“静”字,一步踏入了文道,那他与文气的共鸣,便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正常文道,需要阅万卷书,勾连书中文气养自身,在文气养身后和其中一些字呼应,最后言令信手而出。
那若是言令能信手而出呢?
自然也就可以逆过来,文气养身,勾连书,最后,读万卷书时自带福至心灵。
这,便是天赋。
魏年今天的字,与会用言灵前的字相比,仿佛脱胎换骨,先生李承书倘若还在,肯定也会喝彩一个“好”。
可惜,没有倘若这一说,先生不在了,好友也不在了,自然也没有人喝彩。
魏年书写这一段,是为了把《急就章》学完。
哪怕现在没有先生教授,以魏年现在的天赋,理解起来也不算吃力。
徐三叔说,之后自己要去京都的书院学习。而书院里面的人,个个都是天才,如果不努力,就容易泯然众人。
所以魏年打算在申都山多学一些,多看一些书,什么都能骗人,但是读书增长的学识,是不会骗人的。
原本魏年是没有太多书的,但是之前帮夏安阳收敛遗体时,看到了他家书店的书。
……
先借看一下,之后多祭拜一下他家吧。
魏年深深叹息,拿起纸张整理晾干,也努力消散着心里的杂思。
“魏年。”红衣悄无声息出现在一旁。
习惯了申屠姐姐神出鬼没的魏年转头看向脸色有些严肃的申屠,他心里一惊,连忙问到。
“怎么了,申屠姐姐?”
申屠看着少年开始惊慌的可爱样子,发觉可能是自己脸色太严肃了,连忙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魏年的脸。
“不怕不怕,不是啥严峻的事情,不要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嘛,我只是有事要找你。”
任由申屠柔自己的脸,魏年好奇问到。
“是什么事情呢?”
申屠放开魏年,拉起他的手。
“跟我走就是了,到了和你说。”
魏年眼前一黑,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房间里。
房间有点昏暗,面前都是暗红的书架,上面放着一本又一本的书,但是仔细一看,书上的字却模糊不清。
不是老旧落灰导致的模糊不清,,而是似乎字前方有一层薄薄的雾挡住了。
可是,现在还在是清晨啊,怎么会这么黑。
而且,申都山里有房子么?
找寻草药的这么多年,魏年几乎跑遍了申都山,也没看见有房间啊?
加上这近在眼前都看不清的书在内,种种事情都让魏年疑惑万分,但是看了看身旁牵着自己手的申屠,魏年心安了几分。
申屠看着四处打量的魏年,像极了刚刚在树上找虫的小麻雀,她乐呵呵地笑着解释。
“很疑惑是不是?”
见魏年点点头,她放开魏年的手,示意他跟在自己后面,便自顾地朝前走去。
书架极长,长得让魏年觉得自己从镇东走到镇西一般。
越走他就越惊讶于这房间的面积,透过左右两边的书架缝隙,他还看到了数都数不清的数排书架分部两边。
这房间就有小镇那么大么?
魏年很震惊。
走了一段时间,终于看到房间的墙了。墙上是一道很大的被木格分隔开的蒙纸双开门木窗,窗下是一张木桌,木桌左右是两把椅子。
这时申屠双手按住木窗左右,猛地推开,漏出了窗外的景色。
昏沉的天空,下着连绵不断的黑雨,落在了高空的那座宏大无比的宫殿上。宫殿有多宏大呢,魏年所在的小镇和那处宫殿比起来,宛如沧海一粟,远隔数里的魏年都被那种宏大的气息震撼得头皮发麻。
而下方,是万丈深渊,魏年所在的这满上藏书的房屋,也悬浮在这万丈深渊之上。
申屠缓缓开口
“看见那座巨大的宫殿么?”
“看见了。”魏年点点头。
“那里,就是披香殿。”
魏年手指垂袅二字,此时闪着金光。
“对了。”申屠想起什么似的,关上了窗后转身对魏年说。“不要看下面深渊太久,那里是龙渊,久视,会被污染。”
“龙渊?”被披香殿狠狠震撼的魏年心里有一万个问题,但是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只能先问就近的。
“是的,龙渊。”申屠点点头,在旁边椅子上坐下,示意魏年坐对面。
“不用急着问,我会从头开始讲给你听。”申屠拿出腰间葫芦,打开,喝了一口,酒气上冲的感觉让她舒坦地叹了一口气。
“故事,从哪里讲起呢……”
故事,从天庭的九重天宫讲起。
自古开始,便有天宫统御万界。
天宫,天宫之主便是玉帝,全号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玉帝于九重天之极的太微玉清宫统领支配日、月、风、雨等自然变化和人间祸福、生死、寿天吉凶。
其余八重天各有其职责,但是最特殊的却是一重天。
因为,一重天有无数个。
申屠说到这,看了一眼正在静静倾听的魏年,可能是怕他难以理解,就用了个比喻。
就像一棵树一样,一个数有无数片叶子,如果拿它来和天宫对比,每一片叶子就代表着一个天下。
域内有九州,域外有山海,山海之外还有疆土,而这些全部加起来,就叫天下。
申屠又喝了一口酒,继续介绍。
而天下的天,说的就是一重天,一重天由四殿五宫组成。
分别是接引殿、披香殿、宝光殿、通明殿四殿。
秒岩宫、紫霄宫、潜云宫、天墉城五宫。
他们各有职能,接收九重天下发来的命令,掌管这一方天下,应对无尽虚空之外来的危险,井井有条。
但是,从那时开始,天下变了。
天宫管辖下,四海龙族有行云布雨之泽,而雨露风霜,与生民息息相关,所以天宫律法管制极其严苛,不可下错一分一毫,违者必诛。
早年有泾河龙王,因为与一相士赌下雨分寸,故意下错天宫早已规定好的数量被玉帝下令斩首,千年道行一朝尽丧。
龙类并不是特别严苛的性格,所以数万年下来,如此事件,比比皆是。
且龙族极爱传播血统,万兽都有其留下的龙脉种类,血脉混杂的龙裔根本无法控制内心的暴虐,贻害无穷。
所以根据天规,但凡非正统龙家血脉,通通抓住,打入东海归墟。
这从根源上引起了四海龙族的不满,他们寻求到了东海最深处。
归墟边界下,龙渊中,有一个不可说的存在,为了借助祂的力量,龙族以以全族为其附庸作代价,展开对天庭的侵蚀与攻伐。
在设计侵蚀托举第一重天的那层浮空云盾后,天宫与人间联系彻底断落,一重天四殿五宫掉落人间。
成功摆脱天庭后,那个不能说名字的存在要求龙族以天下生民为贡品,来祭祀祂。
而后,龙族正于中原布阵,以众生祭祀,在祭祀完九州之外疆域上生民后,被四殿五宫掌管领天下众山河神拼命阻止。
掌管的仙神们激发了锚定九州的九鼎,以自身万万年修为将反叛龙族尽数击杀殆尽,魂封于泰山之渊。
申都山,其实是从披香殿掉落的一座钟
而申屠,便是这钟的钟灵。
讲到这,申屠才说出她要告诉魏年的事情。
“所以,龙族,皆是罪神。那有办法从泰山之渊跑出来的敖青,想必是龙族中的佼佼者,这便是你日后要面对的敌人。而我带你来这,有两个目的。”
申屠指指窗外披香殿的方向,“第一个,我想让你找回失落的披香殿。现在你所在的地方,只是披香殿内藏书的一间书阁,被我藏于申都山中。窗外的一切,只是这间书阁与披香殿互相映射所出现的幻影。”
申屠看着少年思索的样子,她笑着揉了揉魏年的头,“当然,不是现在就去找,披香殿多半在临近龙渊的地方,你最少得到山峰境才能去找,现在只是先告诉你。”
申屠指指身旁的书架,“所以重要的是第二个目的,去书架上,选一本书。”
“选一本书,为什么?”魏年好奇地问。
“因为你没有得到披香殿的允许,由我带进来的,只能带一本书出去,此后便不能再进来,除非找到披香殿,执掌它。”申屠解释到。
“这里的书,有道家无上秘法,佛家秘传心经,还有儒家修文典籍,和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的修行秘籍,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得之,可胜万千天才。。”
申屠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酒,眼眸清冽地看着面前的魏年。
“我自从从天宫掉落,便一直在等合适的人来拿书,两千多年了,我才等到个适合的人。天宫典籍,有其非凡之处。你选他们,他们也会选你,如果你运气好,可能会得一本典籍认同,如果运气不好,就会空手而归。年小子,这个变强的机会我给你了,莫让我失望啊。”
魏年看向四周的书架,内心消化着申屠的话语,他坚定地点点头。
“必不让申屠姐姐失望。”
然后,白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