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魁
金鳌虚影中，司晨朝着魏年笑着，表情爽朗开怀，但是自从金色虚影出现，魏年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同一颗星辰就这么坠落下，压向自己。
“文气哎，也是许久没在这国家见过了呢。”司晨笑呵呵的开口，点破了魏年的身份，独属于九州的文人，但是却没有见他有太多厌恶的情绪，也没有立刻动手，反而依然是如春光般笑着坐回木凳子上。
“居然孤身一人来查香丸的事情？你很勇敢嘛。”表情轻松自然，与什么坠落邪恶的星辰似乎毫不相干。
魏年感觉则不一样，一股无穷的压力，困住了他，头，身体，腰，脚通通难以移动，只剩指尖还能微微动弹，他拼命咬紧牙关，顶着这窒息的感觉，用尽全力调动着突然在身体里快速奔涌的文气写了一个字。
“静”。
瞬间如山般的压力在文气曲卷中消散一空，快速解开压制的魏年仍然没有引起眼含金光的司晨的不快，相反的，他金色眼中流露出明显的赞赏，同时点点头，伸出手指点点面前的木凳。
“文气纯粹，果然不凡，坐下说说话。”
光凭出现的气息就把自己压制，魏年想了想，只有一手“静”字的他，是难以对付对面的这个强大存在的，如他如果要杀自己，便也不会这么多废话，便听话地坐下。
司晨笑着介绍自己，“九州来的少年啊，我叫魁，你问香丸，是要做什么？”
魏年回答的很直接。
“我想解决这个问题，人，不能被这东西困住一辈子。”
附身司晨的魁仍然笑盈盈的看着魏年，就像是看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幼稚得可爱也算可爱。
“哦，你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魏年看着他，摇了摇头。“我还在思考，没有什么想办法。”
司晨点点头，站了起来，让魏年如临大敌。但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并没有对魏年做什么，他只是站起身打开了屋门，然后扭头对魏年说。
“走吧，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两人走出司晨的屋子，外面阳光热烈，魁顶着司晨的外表走在阳光中，步履缓慢，自然，全无阴邪诡谲之意，这让跟在后面的魏年不清他到底是正还是邪。
路上。时不时有吃完午饭的人荷着锄头往外走，遇见了司晨这个熟人都纷纷打招呼，魁也没有不理人家，笑着点了点头，气氛平和。
魁挥挥手让魏年走在他的旁边，侧着头问。
“你到这个小镇有一段时间了，感觉如何？”
魏年想了想答。“除了香丸太过诡异，其他时间都感觉安宁太平。”
“但是因为香丸太诡异，所以觉得这太平的不对劲，对不对？”魁看着面前思索的清俊少年，开口把他没有说的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魏年惊讶的看着他，心理戒备更甚，默然的点了点头。
魁抬头，看了看周围在农田中恬然劳作的人们，没有多解释什么，继续带着魏年往前走。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魏年之前追踪到的洞口，镇子里的人就是把尸体从这个洞口丢下去洞口向上，哪怕是烈日当空，魏年都感觉到洞口中传出来的阵阵阴冷气息，洞越到下面越黑，似乎通向无尽的深渊。
魁站定，身板直挺如尺，指着面前幽深的洞，转头问魏年，“这是我设置的‘归处’，想下去看看么。”
魏年在洞边探头往下看，看见的只是无尽的幽深黑暗，他甚至怀疑魁叫自己过来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看出了他的心思，魁笑着摇摇头，“我要杀你不至于这样子，我是真的想问你一想不想下去看看，那样的话我更好给你说一下这个洪沙国的情况。”
“可是，”魏年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打消，他疑问到，“我们并不相识，依您的身份不需要跟我说这么多的。”。
魁伸出手，爽朗地笑着，拍了拍魏年的肩膀。
“你有干净的文气，这便足够了，走吧。”
说罢便拉着魏年往洞里跳去，猛烈的下坠感让魏年心里就是一紧，迅速书空一个“静”让自己思绪清醒下来，想想怎么处理目前的情况。
只是思考了半天，他也没找出处理目前问题的办法，手被魁拉着，试着挣脱了一下，发现想挣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自己也没有护住全身不受有坠落伤害的能力，受制于人，只能看魁这边会怎么做了。
从光芒处，两人落入黑暗，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阵阵阴冷风，眼前是如同盲目的黑暗，魏年索性轻轻闭上了眼，回想着上次先生李白带自己以树为舟，纵舟前游的豪迈，努力从中吸取一点力量让自己此时空荡的内心充实起来。
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下落着，魁只是拉着魏年，没有说一句话，魏年在黑暗中闭着眼，期间感觉不到费时间的流逝，似乎只过去一瞬，有时候过去了数年，直到他听见了魁的一句。
“睁眼吧，我们到了。”
魏年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安稳落地了，只是周围还是无尽的黑暗，看不见四周，抬头只能看到来时的洞口，小到如一颗星辰一般在极远处，悠悠发着光。
看着周围的黑暗魏年疑惑地问到。
“这么黑，你要让我看什么呢？”
魁眼中金光一闪，便荡漾出眼眸，游走在自己和魏年的身上，再传到地面，地面便如同水面一样，荡起无边的层层波纹。
等从这神奇的一幕中回过神，魏年便看到了一个金色的世界，和一个又一个金色的人。
金色的人站立在地上，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胖有壮，有完整的，有残缺的，如同一尊尊金像一般，而金象上一层一层如烟波般的金色雾气默默地飘散出，似尘埃在金色的朝阳中流淌，勾勒出绚烂花纹。
此间场景如梦如幻。
魏年知道，那些金色的像，大概就是滚农镇里死去的所有人了。
但这与他刚刚从洞口跳下时想的不一样，在魏年心里，这个洞底堆积着尸体，应当是腐烂与恶臭并存，血肉与白骨交织，怎么写也想不到是这样的梦幻的场景。
是因为魁的原因么？也不是，魁只是把这金光散开，如果没有这道金光，这些尸体也会这样站立着，慢慢化作烟雾消失。
“看不懂了是不是？”魁还是一脸笑容，他指着这些金色的人，开始了自己的解释。
“送你来的人是不是告诉你，洪沙国被坠星入主，控制灵魂吸取贪婪？”
魏年点点头。“是的。”
魁手一挥，金色人像身上飘散的烟雾聚成了一副又一副画面，有高高在上奴役众生的，有收揽金银，欺行霸市的；有奸淫有虐，无恶不作的；有杀人如麻，如毛饮血的；有互相暗算，奸诈狡猾的。
魏年看着上面的种种事情，耳边魁的声音继续响起。
“这是我入主前的洪沙，暴，贪，懒，妒，傲，怒，恶愿无处不在，这个国家，远没有现在这么太平，饿殍遍地，衣不附体，三十岁都活不到的比比皆是，这是不是就是你认识中的对劲？”
魏年转头，看向眼含金光的魁，默默摇摇头。
“应该不是的。”
魁指着在画面中无声哭喊的人，说出了一句他说过无数遍的话。
“恶愿从来不会因为七星的高照而消失，也不会因为七星的坠落而突然出现，我们说到底也只是管理者，在天管理或是在地管理，根本来说都一样，或者说，正是因为我们踏足大地，才有了这些阵，这些国如今的太平样子。”
入主前后是不是从动荡转向和平，魏年不会听他一家之言，只是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自己多看看，才能判断。”
没能说服面前的少年，魁也不愤怒，他甚至有些赞许地拍拍魏年肩膀，洞中金光从远处返回来，收于魁眼中，梦幻的金色场景消失，洞中又回到了无尽的黑暗，他带着魏年飞身而起，一阵熟悉又陌生的黑暗后，很快又来到洞边。
重新站到阳光下，魏年看着洞边大树下的点点树荫，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下面虽然是金光熠熠的奇幻世界，魁的态度也莫名地亲近和蔼，可是那种生死假于人手的不安一直萦绕在心里，手中的“静”字是他唯一的依凭，这能让他勉强的心安几分。
魁看着魏年下意识并起的双指头，哑然一笑，像一个人看到了张牙舞爪的狸奴，摇摇头，先一步向城镇走，魏年继续默默跟在身后，魁没有回头，开口说。
“你说你要看看也看了，你还是坚持认为，这里的人，不该是这样子么？”
魏年想着那些吞服香丸年轻人的样子，又想了想魁的说词和他刚刚展示出的那种种画面，年轻的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虽然吞服香丸，让自己的贪婪肆意流淌，从感觉上来说都是觉得不对的，可是魁所说的感觉上也并没有太大的毛病，恶愿并不会因为七星的高悬就消散一空，原来的碣石镇已经算很太平了，但是却仍然偶有杀人，偷盗，争端发生。
那么，魁是对的吗？
正当跟随魁前行的魏年怀疑，思考时，文轩的话如同利剑划过脑海。
“他们的灵魂在轮回之前就种下了贪欲之种。”
这句话突然让他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清明了起来。
自己从一开始的认知是对的，眼前这个人在误导自己。
此时两个人已经到镇口，魁转身看向魏年，中午的烈日招摇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热烈而灿烂，他咧嘴笑着问。
“想明白了么？”
魏年点点头，清俊的脸上带着冲散一切的笃定。
“想明白了，我想试试。”
魁看着他的样子，可惜地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觉得我在期满你，也罢，你试着多看看吧。”
说完，也不为难魏年，径直离去了，身形板正，步履轻缓，明明是一个农民的外形，却带着一种碣石镇上李夫子的感觉，随着魁的离开，未来身上一直迅速奔涌的文气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看着魁的背影，魏年如释重负地缓缓叹出了一口气，思索了片刻，也跟着进入了镇子，朝文轩的茶馆走去。
文轩坐在茶馆门口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中午毒辣的烈日没有影响到他分毫，脸上些许汗珠都见不到，感受着有人走到面前，他睁开眼，眼神中藏着包容一切的沉静，他问。
“想到办法了？”
魏年摇摇头。
“目前没什么头绪，可能我还要打磨自己，否则什么都做不到，我这算是试炼失败了吗？“
文轩摇摇头，欣慰的笑了。
“正相反，试炼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