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轻披衣衫,晕染得满天满山都是金橘一般的颜色,而它是身下,是一座宏大无边的城池。
高耸得似乎望不到头的城墙把这座巨大的城池环抱入怀中,外圈是房屋院舍,内圈是宫殿阁楼,这边是整个中原最繁华,最核心的城市,京都。
这时,一行人快马从城外奔行入城,黑衣黑袍,腰间配刀,刀柄缀着一个“星”字,这是魏年之前在申都山上遇到的那些人,星索的夜卫。
他们纵马往城门赶去,似乎面前的霞光都被踩散,夕阳下山,夜幕将来。
根据北朝历律,京都城内,不可纵马,违者羁押,于是京都守城将领准备大声呵斥,准备拦住这些纵马的人。
而还没有等他开口,夜卫的头领便展示出一块令牌,沉声喊道。
“夜卫奉命办事,让开。”,听到“夜卫”二字,又看见那令牌上大大的魏字,守城将领挥手示意后方的守卫,让他们速速让开,以免阻碍了黑衣人入城。
黑衣人策马入城,一路前行,直行到一座府邸面前停下。
府邸通体黑色,四周是黑衣黑甲的军士在来往巡逻,正中是厚重的三间大门,门上是九行五列的巨大金色铜钉,漆黑粗壮的立柱抬起精致绝美的檐牙,借着檐角的一排排初上的华灯,在墨黑厚重的大门上微微发亮,头顶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
“睿诚王府”
夜卫领头翻身下马,向门口守卫出示“魏”令牌,带着一群人走进府内,在影壁前的场院回头简单说了个字。
“候。”
跟在其身后的黑衣影卫便静静排列站好,目送头领的进入。
走进八进的院子,夜卫头领来到主殿,黑瓦红梁排列得错落有致,沿着汉白玉的台阶拾阶而上,他在敞开的大门前站立,从怀中取出翠绿的瓶子,躬身说道。
“王爷,属下谢立安已经取得“垂袅”风,现已带回。”
殿里传来威严的声音。
“进。”
名为谢立安的夜卫首领整理衣摆,缓步入殿内。
殿内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的墙壁上白玉石砖雕砌堆叠,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白玉石之间静默的绽放,上着水墨色的纱帘随风而漾。
大殿正堂面前是一张摆满密折的黑色案头,案头前是当今天子的堂弟,睿诚郡王。
纵然到了而立之年,睿诚郡王魏星索依然面容俊朗,风姿绰约。
他头戴翼善冠,身穿交领茶色五爪蟒袍,束玉带,厚底皂靴,正襟危坐,手持密折仔细批阅。
谢立安缓步走案头前,将手中翠绿玉瓶摆放于案头上,躬身说到。
“王爷,这里面便是垂袅风。”
魏星索闻言放下了批阅的密折,伸手拿取来翠绿玉瓶打开。
一阵金色的风从瓶口飘出,被一团透明气泡包裹住,但是很快金风消散殆尽,瓶中也空空如也。
看见出现了这种情况,原本一脸肃穆的谢立安面色大惊,汗瞬间满背,他低头下拜跪“属下失职,该死!”
魏星索脸上并无怒色,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四个字。
“细说过程。”
谢立安直起身子,低头禀告。
“回王爷,两天前清晨,属下按照夜卫传来的信息,带着捕风瓶于申都山的结烟崖抓住了垂袅风,就快马加急送连夜带入京城,只在沿途的驿站换过快马,此间捕风瓶从未离身。”
魏星索听言点点头,重新拿起密折批阅,“在捕捉垂袅时,可有人阻止或有人经过。”
谢立安低头答道,“并无人阻止,但是据周围戍卫的下属回报,其间有一对少男少女欲到结烟崖,被他们劝回,少男少女也并未反抗,径直离去了,此外就再也没有人经过。”说到这,谢立安内心一动,“您是说……”
“去查查。”
魏星索没有对他解释太多,也没有说要责罚风尘仆仆回来的谢立安,只是把手中捕风瓶一起往前一递,重新下了一个命令。
“不会有那么多巧合。”
“是,属下一定查清楚,把垂袅带回来!”谢立安俯身回到,然后恭敬地接过密折和捕风瓶,放入怀中起身退去。
随着谢立安的退去,大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魏星索批阅完手中奏章,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抱着酒坛的黄衣女子,酒坛上写着两个字,立夏。
这时,魏星索对旁边无人处突然开口。
“把这个折子飞鸽去冬临,给李林秋。”
“是,王爷。”
旁边墙角处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腰配刀,刀上也是代表着夜卫的“星”字,他接过魏星索手中的一道密折,恭敬离去。
俊朗的睿诚郡王看着画卷喃喃自语,“披香逆因果,能成功么?夏姑娘……”
谢立安快步走出八进的院子,对着静立在影壁面前的手下凝重说到。
“裘袅风捕捉失败,我们被人耍了,整顿两个时辰,连夜返回冬临镇,务必要查出之前路过的那对少年少女的身份,抓住他们,找回垂袅风!”
夜卫众人低头应道,“是!”
夜卫的众人出了王府,融入在夜色中。
或波澜或平淡,夜很快就过去了,新的一天到来,距离七夕,还有一天。
清晨来临,魏年在院子里忙碌着,他不停的从酒窖里搬出一坛坛酒。
酒坛的口被细泥油纸封住,泥封早已经干硬,显出灰白的颜色。
这便是魏年去年酿的金玉露,由于家里人手不够的原因,他要在七夕的前一天把它从酒窖里取出来,清洁封口与坛身,再用红布包着干净的河沙,将封口堵住,方便售卖。
也因为魏仙曾经教过他,酒窖的位置只能他们两个人知道,不然不安全。
而魏仙说自己身体不好,起不了这么早,但是在魏年看来,他就是懒,有个这么心慵意懒的父亲,真的是让人无奈。
魏年慢慢的把油纸揭开,避免泥沙掉落进去,再仔细的用干净的抹布清洁坛口周围,还有四十多坛,可得清理一段时间了。
而酒馆的厨房内,徐三正在清洁桌面,归置厨房里的菜品。
这是一个身影来到他后面,看着他忙活的动作,突然开口。
“我打算后天带魏年去看他娘。”
原本忙活的徐三动作就是一滞,他淡漠的脸开始变得严肃,把手中的白菜默默放在菜架上。
“时间到了吗?”
魏仙点点头,“差不多了,我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徐三转头就要就想张口说什么,但是探头看了看后面魏年在的酒坊,他走到魏仙面前低声沉沉开口。
“值得吗?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办法,你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宣武王,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个样子,还让年儿十岁就去山林里奔波,这养魂复生就是邪术你……”
魏仙止住了徐三继续往下说,“别说了,三哥,为了蕾儿,我愿意试试。而且都到这一步了,不往下走走我不甘心,如果成功了那是最好的,如果失败了,帮我照顾好年哥儿,不必回京都,太乱太复杂,让他选自己的路走。读书也好酿酒也罢,魏年性格极好,像极了他的母亲,只要……他之后的日子,能平安喜乐就行。”
魏仙有些消瘦的眼眶中闪烁着晶莹,舐犊之情,溢于言表。
徐三看了,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摇头叹道。
“你为何不亲自对他说,像年儿这种性格,自然是会体谅你的。”
魏仙从怀拿出一块黄田暖玉,指肚轻轻抚摸,低头凝望着说。
“这些事情他不知道是最好的,一旦不成功,那我就是身体不好,病死的,知道的越多反而对他以后越不好……”
两人在酒馆不断吐露出的惊天秘密并没有被魏年听到,他也并不知道,在七夕后他将会面临什么。
这时的魏年仍然在专心清理着金玉露酒坛,时不时还凑近闻闻酒水的成色,眼神比坛中酒水要干净澄澈。
微风轻轻逗弄着他额的发丝,掌中“垂袅”二字金光微闪,如清晨天空稍显黯淡但是却仍局活力的星星。
清理完酒坛,魏年如往常一般去叫魏仙起床开门营业,却发现他居然破天荒的早已经起来了,正在大堂内洒扫。
“年哥儿,清点完了?”魏仙笑意盎然地询问魏年。
魏年点点头,“清点完了,坛子也抹干净了,四十七坛,没有坏的。”
“哈哈哈,那现在有一坛坏的了。”魏仙大笑。
魏年没好气地给自己这个不正经的父亲白眼,“馋死你算了。”
魏仙还是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年哥儿酿的美酒,怎么都得留一坛下来,不然太可惜了。”
“行行行,都依你,我去学堂了啊。”魏年背起包和魏仙招呼了一声就出了们。
“好的年哥儿~”父亲还是那副不正经的口气。
跨出酒馆的门,清晨的空气让魏年的头脑都清晰了一些,他路过饼摊买了两个炊饼,一个吃一个带去给褚随言。
那家伙早上起的晚,老是踩点到,早点都来不及买,还得被先生罚站。
饼摊旁边是好几家卖河灯的,各式各样,精美异常,他们也刚刚出摊,看着那粉色蓝色的灯,魏年不禁想起了一个青衣姑娘的身影。
“有空得问问,宋姑娘去不去看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