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静谧的寝殿内,一缕青烟自三足螭龙香炉中袅袅升起,是苏晚萤最爱的凝神香。
她盘膝静坐于软榻之上,心神沉入眉间那枚温润的古玉。
就在此刻,玉佩裂痕深处,最后一滴粘稠如墨的黑泉悄然渗出。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滴黑泉并未如往常般落地消散,而是在离地三寸之处倏然一顿,竟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乌光,逆向射回了玉佩空间!
轰然一震!
苏晚萤只觉神魂巨颤,眼前的景象瞬间天旋地转。
待她稳住心神,再度“看”向玉佩空间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原本不过三丈见方的灵田,此刻竟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然拉伸,凭空延展至六丈方圆!
灵田的土壤愈发肥沃,氤氲的灵气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萦绕其间。
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药田的一角,一座由虚影构成的古朴石室拔地而起,室门紧闭,散发着亘古苍凉的气息。
她意念一动,人已立于石室虚影之前。
石门无风自开,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一本残破不堪的账册,静静漂浮在半空。
苏晚萤伸出纤纤玉指,指尖轻触册页,一行行模糊的字迹瞬间变得清晰,仿佛活了过来,灼灼地映入她的脑海——“龙纹金钥·启皇陵密库·藏金三百万!”
三百万两黄金!足以武装一支十万精兵!
苏晚萤眸光骤然亮起,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一直以为这玉佩空间只是个逆天的随身药田,却没想到,它竟还藏着前朝覆灭时留下的惊天秘辛!
她闭目凝神,前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一幕幕画面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萧君赫书房那只紫檀木匣上。
匣中之物,正是一把通体赤金、雕有繁复龙纹的钥匙!
原来如此!
那把被萧君赫视若珍宝、号称开启他所有私库的“万能金钥”,竟是开启这笔前朝宝藏、足以颠覆乾坤的夺嫡资金的唯一信物!
苏晚萤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今,这把钥匙,她不抢,她要“借”!
翌日,一则消息如风般传遍肃王府。
素来康健的贤妃娘娘,忽染上了一种怪病,名曰“夜魇症”。
每至子时,便会从梦中惊坐而起,面色惨白,大呼“有鬼索命”,不过几日,人便憔悴得脱了相。
太医院所有太医轮番会诊,皆束手无策。
萧君赫心急如焚,亲自前往探视。
病榻上的贤妃气若游丝,见到他,眼中才泛起一丝光亮,虚弱地抓住他的手道:“殿下……臣妾……臣妾怕是不行了……唯有、唯有肃王妃前日所赠的那瓶‘安魂露’,饮下后,方能稍稍安寝片刻……”
萧君赫闻言,眉头紧锁,当即沉声下令:“传肃王妃!”
苏晚萤接到传召时,早已准备妥当。
她一袭素雅的月白宫装,步履从容地来到贤妃寝宫。
她手中托盘上,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瓶中盛着清澈如水的药露。
袖中,却还暗藏着另一只小巧的玉瓶——里面是以灵泉精心调制的特制药露。
此药无毒无害,甚至对身体颇有裨益,但它最大的作用,是能于无声无息间引动人最深层的潜意识,使其变得极易松动。
若连续七日饮用,再辅以特定音律引导,便可让人夜夜梦游,如提线木偶般,唯听指令行事。
她对着萧君赫盈盈一拜,将药露奉上,嗓音温婉柔和:“妾听闻贤妃娘娘凤体不安,心急如焚。这‘安魂露’对宁神静气确有奇效,娘娘可安心服用。”说罢,她话锋一转,美眸中满是关切地望向萧君赫,“妾亦知殿下为国事操劳,日夜不休,想必也十分疲惫。此露亦可宁神,若殿下不嫌弃,每日可饮一盏,也好安枕无忧。”
萧君赫看着她真诚的眼眸,又闻到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连日来的烦躁竟真的消解了几分,并未起疑,只淡淡点头允准。
当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如青烟,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肃王府私库的外围,正是秦十三。
三更时分,负责私库守卫的康统领正率着一队亲卫巡夜。
走到库房重地,他忽然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火把光晕也变得模糊起来,一片浓稠的白雾不知从何而起,将四周笼罩。
紧接着,一阵极轻、极细的铃声,仿佛从九幽地府传来,若有似无地钻入他的耳畔。
康统领眼神瞬间变得空洞,动作僵硬地抬起手,竟是自行从腰间取下钥匙,亲手开启了外库那扇沉重的玄铁大门!
他面无表情地对身后同样眼神呆滞的下属命令道:“将……南疆进贡的金锭……搬至后角门。”
早已等候在后角门的秦十三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打出手势。
几辆伪装成千金坊运药材的马车悄然驶近,接应的伙计们手脚麻利,将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锭、玉器、古董字画,行云流水般搬上马车,随即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这样的场景,一连上演了七日。
七日之内,萧君赫那足以傲视诸王的私库外库,财物竟悄然流失了近半!
而库房的账目,却被沈砚以“旧档潮湿,需重录归档”为由,逐日篡改,一笔笔伪造成“已调拨北疆军需”的记录。
至于萧君赫本人,他每夜饮用的安神茶中,都被苏晚萤悄悄混入了微不可察的“幻心草”粉末。
他的记忆变得如同雾里看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竟对私库的巨大异常没有丝毫察觉。
第八日清晨,天光大亮。
萧君赫正在书房翻阅户部递上来的奏报,企图从中找出能攻讦太子的蛛丝马迹。
忽然,他脑中猛地一滞,仿佛有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
他记得,昨夜睡前,他明明亲自查过私库的账册,印象中一切正常。
可今日再看手中这份由沈砚呈上来的誊抄本,竟凭空多出了三日的空白记录!
怎么回事?
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想,脑中却是一片混沌。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暴怒瞬间席卷了他!
“啪!”
他手中的名贵钧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来人!”萧君赫猛地起身,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发出一声震彻整个王府的怒吼,“朕的私库……朕的私库竟被人掏空了?!查!给我彻查!!”
满堂奴仆被这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齐刷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苏晚萤捧着一件新裁的墨色锦袍,款款走了进来。
她看到一地狼藉和萧君赫暴怒的神情,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担忧与惊惶:“殿下息怒,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惹您不快了?”
她走到他身边,无视他身上散发的凛冽寒气,轻轻为他抚平衣袖上的褶皱,柔声道:“这几日您总是熬夜,心神耗损得厉害,连妾身送的安神茶都喝得心不在焉。依我看,不如歇上两日,我陪您去城外的温泉庄子散散心,可好?”
萧君赫望着她温婉关切的眉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自己的倒影,胸中那股足以焚天的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消减了几分。
他依旧面沉如水,冷冷道:“不必。”
他却不知,就在他摔碎茶盏的那一刹那,最后一车满载金锭的马车,已安然驶入了江南地界。
江南最大的绸缎庄“千金坊”后院,一间名为“汇通源”的秘密钱庄,悄然挂上了牌匾。
账台后,沈砚端坐着,他那双盲眼微微颤动,修长的指尖正轻轻划过一张刚刚拓印下来的金钥图纹。
他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唇角逸出一丝微不可闻的笑意,低声对着空气道:“主子,鱼,入网了。”
夜,更深了。
苏晚萤独坐于密室之中,将一叠整理好的密账小心封入玉佩空间。
那上面,详细记录了这七日来,她通过催眠康统领和几个关键管事,从萧君赫书房密格中套出的所有秘密交易:与边关将领私通军饷的往来信件、收受太子党羽巨额贿赂放行漕运的证据、默许宠妾柳昭仪毒杀另一名侧妃的始末……每一桩,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她指尖轻抚玉佩,空间内那座石室的虚影竟比之前清晰了数分。
随着密账的存入,石室内部的墙壁上,竟缓缓浮现出一张更为庞大、更为复杂的舆图——“大衍暗税图”!
其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大衍王朝境内所有不为人知的隐秘金矿、私盐路线与各地藩王的秘密金库!
苏晚萤倒抽一口凉气,低声呢喃:“原来你不仅能种药,能藏秘辛,还能……吞纳这天下的秘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现,暗卫单膝跪地,急声道:“王妃,康统领被殿下盛怒之下贬为城门守卒。他临走前砸碎了佩刀,发誓一定要查出自己‘梦游失职’的真相!”
苏晚萤眸光微冷,唇边泛起一丝讥诮:“查?他连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都记不清,拿什么查?”
她缓缓起身,望向窗外皎洁的月色,发出一声极轻的笑。
“萧君赫,你的私库空了,你的信任碎了,而我……才刚刚起炉灶。”
话音未落,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
她解下信筒,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重若千钧。
“汇通源首月利钱,已超十万两。”
一场以茶香为引,以梦境为道的财富风暴,正以江南为起点,悄然席卷整个王朝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