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张毅便安排这几十名老工人留在那个选定的冶炼车间打扫卫生。
这个车间是张毅经过深思熟虑选择的。
国泰钢铁厂的这座车间采用了冶炼与轧制一体化设计，俗称“连铸连轧”。
这里可以直接将熔炼的钢水铸造成钢坯，再通过轧机直接轧制成各种规格的钢材。这不仅省去了中间环节，降低了成本，更重要的是，它满足了张毅的初步需求：生产基础钢材维持工厂现金流。
但这只是第一步。
张毅心中有着更大的蓝图。他未来想要推动的科技量产计划，无论是军工相关的特殊部件，还是民用领域的创新产品，都需要性能远超当前水平的特种钢材作为基础。
因此，掌握并改良钢材生产技术，是他盘活这个钢铁厂、实现更大野心的必不可少的第一步。
这座功能完备的车间，就是他的起点。
看着工人们热火朝天地清理设备、归整工具、打扫地面，张毅没有过多停留。
他走到车间门口，对跟在身边的周小小低声问道：
“银行那边，预约好了吗？”
“嗯，预约好了，现金随时可以提取。”
周小小点头，她上午已经按照张毅的指示联系了银行。
“走吧。”
张毅头也没回，转身就往外走。
周小小看着车间里忙碌却井然有序的景象，工人们互相协作，干劲十足，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散漫。
她连忙追上张毅，带着一丝惊讶和不解问道：
“老板，工人们在干活，不用安排个带头的组长或者监督人员吗？万一有人偷懒......”
张毅脚步不停，只是侧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笃定：
“不用。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工厂，他们是在为自己干活，为自己明年的饭碗打扫战场。自己家的事，还需要别人拿着鞭子在后面盯着吗？”
周小小愣住了。
在那个公司制度尚不完善、各种磨洋工和偷奸耍滑被视为常态的年代，张毅这种近乎“无为而治”的信任管理方式，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的心湖，激起了涟漪。
然而，张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她看来又显得格外老套甚至是麻烦。
“老板。”
周小小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困惑。
“现在发工资、发奖金，都是直接打到个人银行账户上，安全又方便，谁还取现金啊？你这又是预约又是提现的，不是多此一举嘛？还增加了风险！”
她实在不理解张毅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张毅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有些事，你自己亲眼看到，才会明白其中的意义。”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位。周小小带着满腹疑惑坐进了副驾驶。
张毅熟练地驾驶着那辆黑色宝马，驶向预约好的银行。
年底取大额现金这事，张毅算是熟门熟路。以往鞭炮厂发年终奖，他也是这么做的。银行的工作人员对他这个“老客户”也颇为熟悉，加上预约充分，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很快，几个沉甸甸的、装着成捆百元大钞的黑色手提箱就被放进了后备箱。
当张毅提着这些箱子再次回到工厂冶炼车间时，眼前的景象让周小小再次感到惊讶。
仅仅几个小时，原本狼藉的车间已经被工人们打扫得焕然一新！地面光洁，杂物清除一空，各种工具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巨大的设备外壳也被擦拭得泛着金属的光泽。工人们虽然满头大汗，脸上却洋溢着一种完成任务的满足感和主人翁的自豪。
张毅似乎对这一切毫不意外。他无视了周小小眼中尚未褪去的震惊，咧开嘴，对着工人们大声招呼道：
“伙计们！干得漂亮！走！咱们回会议室......分钱！”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变得无比热烈。
张毅打开手提箱，一摞摞崭新的，散发着油墨香气的百元大钞显露出来，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他拿出事先核对好的账本，开始点名：
“李建国！”
“到！”
“鞭炮厂年底分红翻倍，7500！点好！”
李建国激动地搓着手上前，看着张毅数出厚厚一沓钞票塞到他手里，手指都有些颤抖。
“王秀兰！”
“哎！”
“8600！拿好！”
王秀兰接过钱，脸上笑开了花，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带来的布包里。
“赵铁柱！”
“厂长！”
“10000整！你技术好，贡献大！应得的！”
“谢谢厂长！谢谢厂长！”
赵铁柱声音洪亮，接过那厚厚一沓“万元户”的象征，激动得脸都红了。
周小小全程站在张毅身边，手里拿着笔辅助核对名单，但她那双漂亮的杏眼却瞪得溜圆，樱桃小嘴微微张着，几乎忘记了合上。
她亲眼看着张毅一边念名字，一边核对金额，然后将一摞摞沉甸甸的现金，实实在在地、带着响声地砸进一个个粗糙又布满老茧的手里。
工人们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没有争抢，只有迫不及待的期待。
当他们的名字被喊到，当那厚厚一沓，象征着一年辛苦和未来希望的钞票实实在在地落在掌心时，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出最纯粹、最幸福的灿烂笑容！
那是一种被尊重、被认可、被兑现承诺的巨大满足感！
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是拿到真金白银的踏实，更是对即将在张毅带领下，在这个崭新的大厂里开启新生活的无限憧憬！
这画面，远比银行账户上冰冷的数字跳动要震撼百倍！
周小小的心脏随着每一次钞票递出而剧烈跳动，她终于明白了张毅那句“亲眼看到才会明白”的含义。
这不仅仅是发钱，这是一场仪式，一场凝聚人心、点燃希望的仪式！
它传递的信任感和冲击力，是冰冷的转账短信永远无法替代的。
工人们领了钱，三三两两兴奋地结伴离开，相互分享着喜悦，也互相提醒着安全。
张毅站在工厂门口，不断高声嘱咐：
“回家路上都注意安全！大家伙儿尽量一块走！相互照应着点！”
“钱都揣好了！别露富！”
“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车间！培训！一个都不能少！”
“好嘞！放心吧厂长！”
“俺们这么多人，没事！”
“明天一准儿到！”
送走了最后一批工人，喧闹的厂区重新归于寂静。张毅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回到会议室，看到周小小还在那里，手里捏着名单，眼神有些发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震撼的场景里。
张毅笑了笑，从剩下的现金里数出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走到周小小面前，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
“哎？老板？”
周小小吓了一跳，回过神来。
“拿着，”
张毅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虽然这次分的是之前鞭炮厂的分红，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要一起扛起这个钢铁厂。这钱你先拿着，就当是提前给你的过年福利了。”
他看着周小小还有些懵懵的样子，故意加重了语气，带着点调侃：
“周股东！以后，咱们可要共同努力了！”
周小小低头看着手里那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指尖能感受到钞票特有的质感。这钱本身对她来说不算巨款，但此刻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带着刚才那震撼画面的余温，带着张毅那句“一家人”的暖意。她心中的激动和一种莫名的归属感交织在一起，久久不能平静。
而此刻，在国泰钢铁厂大门外，一个不起眼的隐蔽拐角处。两个青年，正探头探脑地看着厂区方向。
“张毅这是接手国泰钢铁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吐掉嘴里的烟蒂，用脚碾了碾。
“看样子是的，走，快点回去报告长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