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脸色惨白,磕头道:
“夫人明鉴!奴婢……奴婢一切听夫人吩咐!”
孙氏冷笑一声,眼中闪过恶毒的光芒:
“萧明玉不是自诩神医,喜欢救人吗?好啊,那我就让她尝尝‘救人反害人’的滋味!她德善堂不是日进斗金,名声鹊起吗?我就要她身败名裂!
“她这样的大恶人如今也想来我这里装良善,你觉得可能吗?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当真以为可以一笔勾销?前年只是因为我说错了一句话,她便给我了二十大板,我可是侯夫人啊!
“我恨透她了!巴不得她此刻立马死了才对!”
她俯身,对春柳低声耳语,布置着一个阴险的计划:
“……你只需如此……届时,人证物证俱在,我看她如何狡辩!太后也保不住她!”
春柳听着那计策,身体抖得更厉害,但想到儿子,她只能咬牙应下:
“奴婢……遵命。”
她心底却是一片冰凉绝望,甚至生出一种扭曲的恨意:
若非萧明玉当初那般恶毒,丝毫不给自己留活路,自己何至于被夫人拿捏,走上这条绝路?此刻她又想装好人,可何时考虑过自己呢?她怜惜别人却不怜惜自己,如今作恶多端,被陷害也是活该!
萧明玉对此阴谋尚不知情,但她早就对孙氏那边提高了警惕。
她一边继续打理德善堂,一边暗中留意孙氏院里的动静,并嘱咐云织和星罗多加小心。
这日夜里,她因思索对策难以入眠,提灯信步走到院中,初冬竟已经飘起雪花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这天玺朝许久了,她慢慢的都有些忘记从前的自己是如何生活了。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着,心中回荡的是嬷嬷对她说的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前。
谢云归书房的灯还亮着。
鬼使神差地,她悄悄走近了些,并未想做什么,只是忽然很想看看他,想看看他一个人闷在书房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
书房窗扉未关严,透出些许灯光和低低的对话声。是凌风。
“……世子爷,您背上的伤……今日又疼得厉害了吧?何必硬撑着?殿下她……她这么多天瞧着是真改了,如今也不是从前那样了,去要些药来,她定然会给的……”
里面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萧明玉以为不会有回答时,才传来谢云归极其低沉、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疲惫沙哑的声音:
“……不必。郡主的情意不是做臣子该领受的。何况成婚时殿下曾说过,她总有一日要离开谢家,那我和她便更不该有过多牵扯。”
“可是……可是如今世子身上的伤都是因她而起,此刻她调个药膏又能费什么劲?凌风瞧着殿下是愿意……”
“别说了。”
谢云归打断了凌风的话。
此刻凌风心中憋闷不已。分明只是一件小事,根本不会有人往君臣之礼上提,为何世子爷要搞得如此别扭呢?他……他是不是讨厌郡主啊?
想到这里,凌风也有些理解了。毕竟是被萧明玉如此对待,他有些气也是应当的。
而此刻窗外的萧明玉已经待着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冷风灌入白狐大氅,她阵阵瑟缩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她心中五味杂陈。萧明玉总也猜不出谢云归对长公主到底是什么心思。
君臣之忠?敬重?父辈的愧疚与亏欠?对皇恩的领受?
他是世子爷,是臣子,是谢家先祖的后辈,可这些情感,有属于他谢云归自己的一分么。
到现在,她看到他的脸上更多的也只是抗拒,唯独在她不经意触碰他的时候才看到一丝微不可查的厌烦。
他对长公主,到底有没有恨?
她想要做点什么,哪怕微不足道,也想听听谢云归这外面满是和面具,内里又千疮百孔的身躯里,到底有没有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她轻轻退开,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快步回到自己房中。翻出最好的药材,重新点燃小炉,挽起袖子,她在灯下无比专注地,开始亲手为他调制新一轮的药膏。
这一次,她加入了一些安神舒缓的药材,希望能缓解他紧绷的情绪。
夜很深了,玉珩院的灯火,又一次亮至后半夜。等谢云归过来之时,正巧撞见。
他开门之时带着寒气,瞧见房间之中还亮着灯,萧明玉有些疲惫却专注的面庞就在面前,他立在门口,有些不知该如何下一步动作。
“殿下……”
萧明玉借着身后淡淡的月光,瞧见他脸上有些愧疚,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说道:
“你没有吵到我,我只是自己不想睡。”
说着,她顺势把自己用的紫金雕花手炉递给了他。
“夜深寒气重,以后不要总是在书房待到这么晚了。还有,药膏若是没有了,记得及时给我说,若是不喜我的药膏,也要去府医那里去一些来。”
谢云归右手接过了手炉,左手又接过萧明玉刚刚转了一圈拿过来的药膏,几乎定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作何。
在原地定了许久,谢云归才缓缓地把东西放在了柜前,声音有些沙哑:
“谢殿下,夜深伤眼,府医的药已经很好,还望殿下不必为臣费心。”
萧明玉知道他会这样推辞,不知这恭敬“为她好”的名头里,到底藏了他几分的抗拒她,但她并不想说这些,又走进了几步,甚至走到了弥勒榻前。
刚脱了中衣的谢云归动作明显缓慢了下来,几乎半分钟萧明玉还没走,他动作终于停下,抬头看着萧明玉。
“殿下……”
“谢云归,我知道咱俩关系不好,那些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想问问你,你觉得孙氏这个人如何,还有你和你母亲关系好吗?”
谢云归被这突然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问得呆住了,良久才恭敬回答道:
“母亲日夜为谢家操劳,”
说到这里,他明显停顿了一下,又缓慢地说:
“待臣也尽母子之情了。”
“你不回答,就是她跟你关系不好咯。”
萧明玉如此霸道地抢话,谢云归明显有些愣住了,他解释道:
“不……”
萧明玉突然蹲了下来,抬头定定看着谢云归,她左手抓上了他有些泛凉的手,右手扶着他的袖子,一旁的烛火在她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里跳动。
“云归,你的中衣袖子短了半寸。如今你已经二十四了,个子应当在五年前就不长了,她却连你穿什么尺寸都不知道。
“她当真尽母子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