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殿外,火把乱晃,人影幢幢。数十名被谣言煽动、或是别有用心之辈鼓噪起来的侍卫和低级宦官,手持兵刃,堵住了大殿入口,与何进、曹操带来的北军精锐紧张对峙着。殿内隐约传来何太后与少帝刘辩惊恐的哭泣声。
“尔等欲反耶?!速速退开!”曹操厉声呵斥,试图稳住局面。
“曹校尉!非是我等要反!乃是大将军欲挟持陛下西逃,弃洛阳于不顾!我等深受皇恩,岂能坐视!”一名侍卫头目壮着胆子喊道,显然是被“弃城”的流言激起了血气,或是被暗中煽动。
何进怒火中烧,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徒劳,时间紧迫,董卓的铁蹄随时可能叩关!
他推开挡在前面的士兵,大步走到阵前,目光如电,扫过那些惊疑不定的面孔,声如洪钟:
“本将军受先帝遗命,辅佐新君,匡扶社稷!如今奸臣董卓,拥兵自重,犯上作乱,兵锋已近洛阳!尔等堵在此处,阻挠圣驾,是想将陛下和太后留给那西凉豺狼吗?!是想做董卓的内应,陷陛下于死地吗?!”
他直接倒打一耙,将“挟持”的罪名扣回给对方,并点出董卓逼近的巨大威胁!
那侍卫头目一时语塞:“我等……我等只是……”
“只是什么?!”何进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直指苍穹,怒吼道,“陛下和太后若有丝毫差池,尔等皆是诛九族之罪!现在立刻放下兵器退开,本将军可既往不咎!若再执迷不悟……”
他话音未落,王越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侍卫头目身后,冰冷的剑刃抵住了他的后颈。
“……格杀勿论!”
森然的杀气伴随着何进的怒吼弥漫开来。那些被煽动的侍卫宦官们顿时慌了神,看到头目被制住,又听闻董卓大军将至,原本那点血气瞬间被恐惧取代,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危机瞬间解除。
何进看也不看那些跪地之人,对王越道:“将为首煽动者拿下,严加拷问!其余人等,暂押看管!”说罢,带着曹操快步冲入嘉德殿。
殿内,何太后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帝刘辩,哭得梨花带雨。见到何进,如同见了救星:“兄长!外面……外面……”
“娘娘不必惊慌,些许宵小,已然平定。”何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然形势危急,董卓叛军旦夕即至,洛阳已不可守。为陛下与娘娘安危计,需即刻移驾长安!”
“去……去长安?”何太后一脸茫然与恐惧,“离开洛阳?这……”
“母后!朕怕!”小皇帝刘辩更是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袖,哭闹起来。
“陛下!娘娘!”曹操上前一步,言辞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董卓残暴,若其入城,陛下与娘娘必遭不测!长安乃故都,城高池深,可保万全!请陛下、娘娘以社稷为重,速做决断!车驾已在宫外等候!”
何进也道:“袁太傅、杨司徒等公卿已在等候。臣等誓死护卫陛下、娘娘安全!”
或许是何进和曹操的坚定态度感染了他们,或许是董卓的凶名实在太盛,何太后咬了咬牙,终于点头:“一切……但凭兄长做主!”
当下再无迟疑。何进亲自护着皇帝太后,曹操率兵开路,王越断后,一行人迅速出了嘉德殿,汇合了袁隗、杨彪等一批愿意跟随的核心大臣及其家眷,仓促组成车队,在数千精锐的护卫下,直奔西城而去。
此时,天光微亮,洛阳城中已是一片混乱。“西迁”的消息无法完全封锁,早已传开。百姓惊慌失措,哭喊声、叫骂声、车马撞击声不绝于耳。有人试图跟随车队,却被军士无情驱散;有人趁乱打劫,城中多处升起浓烟。
何进骑在马上,看着这座繁华帝都的惨状,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权力开始的地方,如今却要如此狼狈地离开。
贾诩早已安排好一切。西城门口,大批车辆物资以及愿意跟随的官员家眷已聚集等候,虽然慌乱,但还算有序。见到皇帝车驾,众人如同找到主心骨,纷纷跟上。
“文和先生呢?”何进在人群中寻找。
“贾先生称需断后,安排最后一批粮草转运,稍后便来。”王越回道。
何进点头,贾诩做事,总是滴水不漏。
“出发!”何进不再犹豫,一声令下。
庞大的、仓促组成的迁都队伍,如同受伤的巨蟒,缓缓蠕动,驶出洛阳西门,踏上通往长安的官道。
回头望去,洛阳城巨大的轮廓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沉重和压抑,城头旗帜歪斜,隐隐传来哭喊之声。
何进心中一痛,猛地转过头,不再回首。
队伍行进缓慢,拖家带口,辎重繁多,一日不过行进数十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惶恐和迷茫。
傍晚,队伍艰难地抵达函谷关。关隘守将早已接到消息,开关放行。进入关内,才算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坏消息总是接踵而至。
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飞马追来,滚落马鞍,嘶声禀报:“大将军!董卓前锋华雄,已率五千铁骑入洛阳!正在城中……烧杀抢掠!其后军主力,已过偃师,正朝函谷关扑来!吕布……吕布为先锋!”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洛阳陷落的消息,众人依旧一片悲声。袁隗等老臣更是老泪纵横。
何进拳头紧握,指甲掐入掌心。
“函谷关能守多久?”他问守将。
守将面色惨白:“禀大将军……函谷虽险,然守军不足,且……军心涣散,若董卓大军猛攻,恐……恐难坚持三日……”
三日?何进的心沉了下去。迁都队伍如此臃肿,三日根本走不远!
“大将军,”曹操策马靠近,低声道,“需留一员大将,死守函谷,为主力西迁争取时间。”
这是最残酷,却也必须做出的决定。留下的人,几乎必死无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何进。
何进目光扫过诸将。袁绍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曹操眼神坚定,但何进需要他护卫中枢。其他将领,或能力不足,或威望不够。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末将愿往!”
众人望去,竟是之前兵败谷城的鲍信!他此刻盔甲破损,面带愧色,眼神却充满了决死之意:“末将丧师辱国,罪该万死!请大将军予末将戴罪立功之机!末将愿率本部残兵,死守函谷关!关在人在,关亡人亡!”
何进看着鲍信,心中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忠勇之将!
“好!”何进重重点头,“鲍将军,本将军予你留下所有弩箭滚木,再拨给你一千军士!务必坚守三日!三日之后,若事不可为……可自行突围!”
“末将……领命!”鲍信抱拳,转身毅然走向关墙,背影决绝。
迁都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更加悲壮。身后函谷关的轮廓,仿佛一座巨大的墓碑。
又行两日,沿途不断有掉队者,也不断有坏消息传来。董卓大军开始猛攻函谷关,战况激烈。更有流言说,董卓因痛失玉玺(传国玉玺在混乱中并未被带走),大怒,正在洛阳大肆搜捕屠杀与何进有关联的官员及其家眷。
队伍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第三日傍晚,队伍行至渑池地界,人困马乏,不得不停下休整。
何进心力交瘁,刚下马准备喝口水,一骑快马疯狂奔来,骑手几乎是摔下来的,带来一个让所有人魂飞魄散的消息:
“函谷关……失守!鲍信将军力战殉国!董卓大军已破关!吕布率骑兵先锋,星夜兼程追来了!距此已不足五十里!”
轰!
人群瞬间炸开!哭声、尖叫声响成一片!五十里!对于骑兵来说,转瞬即至!
“保护陛下!太后!”何进嘶声大吼,翻身上马,“车队加快速度!所有骑兵,随我断后!”
他知道,此刻已是生死时速!
曹操、王越立刻组织还能战斗的士兵,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祸不单行。前方探路斥候又带来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前夜大雨,河水暴涨,唯一的渡桥被冲毁!大军被拦在了浊浪滔天的河边!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
天仿佛真的要亡他们于此地!
就连一向冷静的贾诩,此刻望着滔滔河水和远处隐约扬起的尘烟,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何进看着惊慌失措的皇帝太后,看着面如死灰的公卿大臣,看着身边这些追随他至此的将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彻底绝望的时刻,一名原本负责押运粮草、浑身泥泞的军侯突然连滚爬爬地冲到何进马前,指着下游方向喊道:
“大将军!下游约五里处!有一处古渡口!水势稍缓,或有浅滩可涉!只是……只是道路难行,车驾恐难通过!”
绝处逢生!
何进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天无绝人之路!”他狂吼一声,“曹操!你率所有步卒,护卫陛下、太后及公卿,轻装简从,立刻赶往古渡口,设法渡河!王越!带你的人,护送贾先生同行!”
“那大将军您呢?”曹操急问。
何进拔出长剑,看向身后烟尘升起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本将军,去会一会那吕奉先!”
“尔等速走!这是军令!”
(第二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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