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四九城，丰泽园的后厨正蒸腾着烟火气。
傻柱！傻柱！还装死呢？快起来！
何雨柱正陷在混沌的梦里，这声喊像块冰锥子，猛地把他扎醒了。睁眼就见大师兄李福顺杵在跟前，蓝布褂子上沾着点点油星，脸上是惯常的急吼吼。可……大师兄怎么这么年轻？
记忆里的李福顺，早成了后厨里供着的老祖宗，眼角的褶子比酱肉的纹路还深，徒子徒孙见了都得躬身问好。再看周遭——灶台边挥着炒勺的王师傅，案台上揉面的刘叔，连墙角那只总偷食的黑猫，都跟记忆里分毫不差。
何雨柱噌地坐起身，后背和脑门瞬间沁出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原来，方才那漫长的一生，竟是场梦！梦里他最后躺在漏风的小屋里，身边连个端水的人都没有，饥寒交迫地咽了气。那滋味，光是回想，牙齿都打颤。
快起来搭把手！等我爹看见你偷懒，又得扒你一层皮！李福顺搡了他一把，何雨柱这才晃过神，踉跄着往后院跑。井台上的铁桶还挂着冰碴子，他摇着轱辘打了半桶水，兜头浇在脸上。冰凉的井水激得他一个哆嗦，却也让他彻底清醒——这不是梦，是老天爷给他的第二次机会。
后厨的喧闹声传来，李二东的呵斥像炸雷：傻柱！磨蹭什么？还不滚回来切菜！
来了！何雨柱应着，甩了甩手上的水，回后厨系上蓝布围裙。怪事发生了——往日沉得像铁块的菜刀，此刻竟如臂使指。土豆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嚓嚓嚓几声，就切成了粗细均匀的丝，根根都像尺子量过似的。黄瓜、萝卜、五花肉，不管是切丝、切丁还是切片，刀落下去，准得不能再准。直切、推切、拉切，那些他练了三年才勉强掌握的刀法，此刻像刻在骨子里，手腕一抖，食材便乖乖成了想要的模样。
不仅稳，还快得惊人。往常一个多小时的活计，他半个钟头就利索收尾，案台上的菜码得整整齐齐，连边角料都比往日少了一半。李二东在后头看得直愣神，手里的旱烟杆都忘了往嘴里送。这傻徒弟莫不是藏拙了？可凭他的性子，有手艺藏着掖着干嘛？灶台上的师傅，手艺越硬越吃香，上灶能多挣工钱，谁不盼着？
午市的喧嚣渐渐平息，何雨柱靠在墙角喘气，才惊觉浑身的力气都涨了——院里那几百斤的石碾子，此刻竟觉得能轻松掀翻。这重生，竟还带神力？
傍晚备菜时，李二东叫他到灶边，亲自掌勺演示。后厨的学徒们都看呆了——谁不知道李师傅的规矩？刀工不过关，连灶台边都不许站。他亲儿子李福顺，当年练了七八年才摸到炒勺，何雨柱这才来两三年，去年才正经上案台切菜，怎么就一步登天了？
油温六成热时下肉，煸出油脂再放豆瓣酱，这香味才出得来……李二东一边炒回锅肉，一边念叨，豆瓣酱得用川蜀的，晒足了日头，那股子鲜辣才正。一盘回锅肉出锅时，油光锃亮，肥瘦相间的肉片裹着红油，香气能飘出半条街。
等李二东演示完七八道菜，扭头问他：记住多少？敢不敢试试？
九成多，何雨柱攥了攥炒勺，眼里发亮，回锅肉，我肯定能做好。
来，露一手。李二东往旁边挪了挪，把灶台让给了他。何雨柱站在灶台前，心里竟出奇地稳。方才看师傅演示时，那些颠勺、翻锅的动作，像是做过千百遍，熟得不能再熟。他深吸一口气，起火烧油，动作行云流水，竟比师傅演示时还稳几分。
身体里的力气，骨子里的手艺，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他就不信，这辈子还能活成梦里那样。
从丰泽园下班时，天已全黑。南锣鼓巷的胡同里飘着饭香，各家窗户透出暖黄的光。何雨柱踩着青石板往家走，心里盘算着怎么跟何大清摊牌。
刚进院门，就看见何大清正往身上套外套，见何雨柱回来，眼神闪了闪：回来了？看着你妹妹，我要出去一下。
爸，何雨柱叫住他，您这每天早出晚归的，真是去见朋友？
何大清手一抖，外套差点掉地上：不……不是跟你说过吗？就前门那老张头，谈点买卖。
是姓白的寡妇吧？还带着两个儿子？何雨柱直接挑明，大晚上，孤男寡女的，您当我是傻子？
何大清脸色变了，目光警惕地扫过何雨柱：谁跟你说的？前院阎埠贵？中院易中海？还是后院许富贵？
您别管谁说的，何雨柱语气平静，您要买去保城的车票，我也知道。
何大清心跳漏了一拍，盯着何雨柱直发愣。这儿子今天太反常了——往常憨得像根木头，今儿个说话条理清楚，眼神还透着股子他从未见过的沉稳。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给傻柱下了降头？
柱子，你……你没事吧？何大清试探着问，爸不是不要你们，就是……就是想着，你妈走了这么多年，我还年轻，五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
爸，我没拦您。何雨柱打断他，您要是想走，我支持。我和雨水都是您亲生的，您得为我们想想——每月寄十块钱回来，够我们兄妹俩吃饭穿衣。
何大清更慌了：十块？你……你要这么少？梦里这钱被易中海昧下，兄妹俩最后断了联系，可现在他不能让这事发生。
爸，何雨柱放缓语气，您把我拉扯大不容易，现在该享享福了。我和雨水有手有脚，您每月寄钱，就是记挂着我们。至于您跟白阿姨的事……他顿了顿，只要您高兴，我没意见。
何大清彻底懵了。这还是他那个傻儿子吗？往日里提到白寡妇，早该跳脚骂街了，今儿个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您放心，何雨柱拍拍何大清的肩膀，我和雨水能照顾好自己。您在外头，多保重。
何大清盯着何雨柱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傻柱，你……你长大了。他套上外套，脚步却轻快了许多，行，爸听你的。每月十块，准时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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