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枯叶,在寂静的院落里打着旋儿,发出萧索的沙沙声。
洛神音披着一件半旧的斗篷,坐在石阶上,手中握着一根不起眼的炭笔。
她面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十几张裁切得歪歪扭扭的废纸,每一张上都画着一个憨态可掬的胖老头。
她凝视着指尖,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在汇聚。
昨夜那缕微弱却精纯的香火,如同一把钥匙,为她打开了神道修行的大门。
识海中,那尊模糊的【家宅灶君】神位下,一个名为【炉火亲和】的神通图标被点亮了。
她将目光投向院角那只锈迹斑斑的铜火盆,里面只剩下几块将熄的木炭,奄奄一息地闪烁着最后的红光。
洛神音心念微动,没有符箓,没有灵力催动,那几点残红竟像是被注入了生命,重新稳定地燃烧起来,火苗由小变大,驱散了周遭的寒气。
成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这便是神力的妙处,润物细无声,却又直指本源。
在这以灵力为尊的世界,谁又能想到,信仰之力竟能另辟蹊径?
“小姐,您又在画这些……”小蝉端着一碗热粥走来,看到满地的“大作”,脸上写满了无奈。
她家小姐自打被关进这冷院,行为就越发古怪,整日不是对着灶台发呆,就是画这些莫名其妙的小人儿。
洛神音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瞬间蒙上一层天真的痴傻,她举起一张画,献宝似的晃了晃:“小蝉你看,这是灶王爷在喂鸡,咯咯哒!”画上的胖老头一手叉腰,一手撒着米,几只小鸡啄得正欢。
画旁还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一句顺口溜:“灶君撒把米,小鸡胖一斤。”
另一张是灶王爷眯着眼在灶台后打盹,旁边写着:“灶君打个盹,丹纹多一道。”还有他拿着大铁锅炒菜的,配文是:“灶君炒个菜,霉运都滚开。”一整套“灶君日常图”,充满了市井烟火气。
“灶王爷最爱吃糖了,我画画给他看,哄他高兴,他就会保佑我们。”洛神音眨巴着眼睛,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小蝉叹了口气,自家小姐怕是真被刺激得不轻。
她蹲下身,无奈地将这些废纸一张张收拢起来,嘀咕道:“地上凉,纸都沾了潮气。”她抱着画纸,转身走向院子另一头的小厨房,想找个地方晾干,免得小姐回头又哭闹。
灶台边最是干燥,她想也没想,便顺手将这些画一张张贴在了灶台旁的墙壁上。
当晚,夜深人静,两个负责夜间杂物的小丫鬟腹中饥饿,偷偷溜进厨房,想煮一碗面疙瘩汤。
她们一边烧火,一边小声抱怨着柳夫人的严苛,生怕被巡夜的婆子抓个正着。
“咦,这墙上是什么?”一个丫鬟眼尖,看到了那些画。
“好像是那位洛大小姐画的,白天小蝉姐贴上来的。”另一个凑过去看,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这个灶君打盹的模样,还挺可爱的。灶君炒个菜,霉运都滚开?这话说得倒吉利。”
两人看着这些有趣的图画和顺口溜,心中的紧张感竟消散了不少。
起锅时,那先头说话的丫鬟玩心忽起,学着老人们的样子,对着灶君画像双手合十,煞有介事地拜了拜:“灶君爷爷保佑,可千万别让柳夫人和王婆子发现我们偷吃啊,不然这个月的月钱又要没了。”
另一个也跟着有样学样地拜了拜,两人吃完面,悄悄收拾好一切,溜回了房间。
第二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王婆子巡夜时恰好闹肚子,提前回屋了,而柳夫人也因事烦心,早早睡下,压根没空理会厨房的这点小动静。
两个小丫鬟凑在一起,越想越觉得神奇。
“你说,会不会是那位灶君爷爷真的显灵了?”“不会吧……就一张画而已。”“可这也太巧了!要不,我们去谢谢他?”
半信半疑间,她们将自己省下的半块米糕,偷偷放在了灶台前。
几乎是米糕放下的瞬间,洛神音的识海中“叮”的一声轻响,一道信息流淌而过:【收到信众香火,香火值 5】。
那尊模糊的【家宅灶君】神位,边缘处微微亮起了一丝金芒。
洛神音猛地睁开眼,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成了!
她的理论得到了验证!
信仰的传播,从来不是靠庙宇多么宏伟,神像多么庄严。
对于挣扎在底层的凡人而言,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太过遥远,而一个能保佑他们不被主母责罚、能让丹药多出一道纹路、能赶走坏运气的“基层神仙”,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
她要做的,就是将“灶君”这个产品,精准地投放到目标用户群体中。
接下来的几天,洛神音让小蝉“无意”间跟相熟的仆役们提起,说自家小姐自从开始画灶君像,夜里睡觉都安稳了许多,连咳嗽的老毛病都好了不少。
她还特意嘱咐小蝉,一定要强调:“心诚则灵,供品随意,哪怕只是一句好话,一炷清香,灶君爷爷都听得见。”
这套低成本、高回报的信仰模式,迅速在仆役间悄然传开。
药房里,负责照看丹炉的老药童最近喜事连连。
他天生聋哑,在洛家干了一辈子杂活,最是勤恳。
不知为何,这几日他看管的丹炉格外争气,竟连续三炉都完美成丹,管事大喜,特地赏了他一小瓶珍贵的灵露。
老药童不懂什么神仙鬼怪,但他信因果。
他觉得是这灶火有灵,帮了他。
他看到厨房墙上贴着的灶君像,便也学着样子,用药渣混合着清水,在自己丹房的灶台边,也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像。
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无声的嘴唇翕动着,表达着最质朴的感谢。
“叮!收到虔诚信众香火,香火值 50!”
一股远比之前庞大数倍的香火之力涌入洛神音的识海。
金光一闪,【家宅灶君】神位下,第二个神通图标被点亮了——【巧手·初级】。
洛神音只觉一股玄妙的感觉流遍四肢百骸,她的双手似乎变得前所未有的灵巧。
她随手拿起小蝉针线篮里一团乱如鸟窝的麻线,五指如穿花蝴蝶般翻飞,不过弹指之间,那团乱麻竟被理得根根分明,丝毫不乱。
小蝉看得目瞪口呆。
洛神音又拿起一张废纸,十指联动,剪裁折叠,片刻后,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鸟便出现在她掌心。
她对着纸鸟轻轻吹了口气,那纸鸟竟扑棱着翅膀,歪歪扭扭地飞了起来,在屋内盘旋一圈,才落在小蝉的肩头。
“啊!”小蝉惊得捂住了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小姐,您……您这是什么仙法?”
洛神音收敛了神通,依旧是那副痴傻的笑容,内心却是一片冰冷的嘲讽。
这个世界的天才们,为了修炼一丝灵力,动辄闭关数年,打坐千年。
而她,只需要做好“用户增长”和“产品迭代”,力量便能源源不绝。
然而,这股在底层仆役中悄然兴起的风潮,终究没能瞒过柳氏的眼睛。
“灶君显灵?”柳氏坐在主院的太师椅上,听着心腹婆子的回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查清楚是哪个奴才在背后装神弄鬼了吗?”
“回夫人,源头似乎……似乎是冷院那位画的画。药房的哑伯也说,是拜了那画才运气变好的。”
柳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洛神音?
那个她以为已经彻底废了的痴女?
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和事,动摇她在这后宅的绝对权威,哪怕只是在仆役之中。
“痴女胡闹,下贱奴才跟着起哄!简直不成体统!”柳氏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走,去药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灶君敢在洛家显灵!”
当晚,柳氏带着一众气势汹汹的家丁,亲临药房。
她看也不看那个聋哑老药童惊恐哀求的眼神,指着墙上所有的灶君画,冷冷下令:“给我撕了!”
家丁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那些或可爱或威严的灶君像撕成碎片。
那个老药童用来上香的小香炉,也被一脚踹翻,香灰撒了一地。
“给我听清楚了!”柳氏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洛家不信这些歪门邪道!从今往后,谁再敢私设神龛,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律杖责二十,赶出府去!”
仆役们噤若寒蝉,无人敢言。
然而,第二天清晨,负责生火的仆役却骇然发现,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灶台角落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幅画。
这次的画风与之前截然不同,画上的灶君不再憨态可掬,而是怒目圆睁,一手持锅,一手握铲,仿佛即将降下雷霆之怒。
画旁一行字更是触目惊心:“毁我香火者,三日无汤喝!”
更诡异的事情,在当晚发生了。
柳氏房中的暖炉,无缘无故连续熄灭了三次,无论怎么引火都点不着。
而在大厨房里,精心为她熬制了一下午的滋补燕窝,临出锅时,竟莫名其妙地染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腐味。
“灶君……灶君真的发火了!”
流言如同插上了翅膀,在仆役间飞速传播,这一次,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一连摔了好几个茶杯,却终究没敢再派人去撕那张新的“神谕”。
一种未知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冷院的窗后,洛神音静静地看着几个仆役趁着月色,鬼鬼祟祟地溜到厨房,在那个角落里,偷偷插上了一炷新香。
香头燃起的微弱红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却显得格外坚定。
她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
“第一批私域流量,稳了。”
只是她并未察觉,这几日冷院与药房上空若有若无的香火气息。
虽然稀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见的特异秉性,如同无形的丝线,已经悄然飘散开来,不仅惊动了后宅的主母,也引起了洛家深处某些更古老、更敏锐的存在的注意。
那袅袅升起的青烟,正缓缓飘向祠堂的方向,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全新的秩序与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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