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泰只觉一股燥热自丹田逆冲而上,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
练功房内那座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才得以维系的灵阵,此刻正像一头濒死的巨兽,发出断断续续的哀鸣。
阵眼处的灵石光芒黯淡,原本温润如玉的能量流变得狂躁不堪,每一次吐纳,都仿佛在吸入灼热的刀片。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地脉之气被强行牵引,导致根基动摇的征兆。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那座拔地而起,香火日益鼎盛的古怪神庙。
怒火最终压倒了维持百年的长老威仪。
洛元泰一袭黑袍,面沉如水,身后跟着三名气息沉稳的执事,每一步都踏得青石板嗡嗡作响,直逼神庙而去。
他没有理会那些跪在庙外虔诚祈福的信众,径直立于庙门之前,声音裹挟着灵力,如惊雷般炸响:“神庙占地逾制,妖言惑众,动我洛府根基!限半日之内,拆除两侧偏殿,否则,休怪我洛家家法无情!”
声音回荡,惊得香客们纷纷侧目,却无人敢上前。
不多时,庙门“吱呀”一声自内打开,走出的人却是小蝉。
她依旧是那副恭敬温顺的模样,手中捧着一本册子,对着洛元泰深深一拜,不卑不亢地说道:“回禀三长老,神庙所用地,皆依当初地契所载。地契上明言三亩,如今正殿偏殿合计,仅用去两亩七分地。余下三分,是为远道而来的信徒们搭建的歇脚棚,并未逾越家规分毫。”
“地契?”洛元泰怒极反笑,眼中满是鄙夷与森然,“在这洛城,我洛元泰的话,就是规矩!我倒要看看,是洛家的家法更硬,还是你这纸上画出来的神灵更灵验!”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一脚,裹挟着雄浑的灵力,狠狠踹向那扇紧闭的朱红庙门。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虚伪神圣的门面彻底踹碎!
然而,预想中门板碎裂的巨响并未传来。
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触碰到门板的刹那,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一道道酷似香炉底座的古朴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庙宇的地基下亮起,流淌着滚烫的熔岩色泽,瞬间爬满了门前所有的青石板。
紧接着,一道炽热的赤色光华自门缝中爆射而出,光影交错间,一个手持扫帚的守宅童子虚影在门前凝聚成形。
那童子面容模糊,神情肃穆,只是将手中的扫帚对着地面轻轻一点。
“轰!”
一声沉闷却震撼人心的巨响,整座庙门竟向内自动开启。
诡异的是,门轴未动分毫,铰链也未曾发出半点声响,它就像一道无形的水幕被拨开,自然而然地敞开了通路。
洛元泰含怒的一脚踹了个空,身形一个趔趄,惊愕地愣在原地。
他不信邪,再次提气,又是一脚踹去。
这一次,门后仿佛生出了一股无形而柔韧的巨力,不带丝毫杀伤,却让他无法抗拒,将他轻飘飘地向后推出了三步之远。
他站稳身形,脸色已是一片铁青。
此时,阿箩的身影出现在门侧,她身姿笔挺,声音清朗,传遍了整个小广场:“神已有示:敬门者,方可入门;撞门者,自当出门。三长老若是诚心来访,庙中清茶早已备下。”
话音刚落,一股清冽甘醇的茶香悠悠然从庙内飘出,那独特的香气,正是洛家秘制,非嫡系核心不可得的“云雾雪芽”!
洛元泰的瞳孔骤然收缩,这茶香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这不仅是挑衅,更是示威!
对方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洛家的一切秘密,在“神”的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浑身气得发抖,回头一看,更是心头一凉。
他带来的那些仆役,此刻早已被眼前的神迹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跪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不停叩拜。
就连他最亲信的三名执事,也面露骇然,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敢与那洞开的庙门对视。
人心,已经散了。
“障眼法!不过是些惑人心智的障眼法!”洛元泰咬碎了牙,强撑着最后的尊严,厉声喝道,“待我请动宗门真人前来,定要将你这妖庙的画皮彻底撕碎!”说罢,他再也不敢多留片刻,拂袖转身,狼狈而去。
当夜,洛青眉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她面色凝重地写好一封密书,用火漆封缄,而后唤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鸟。
这是她耗费巨大代价培养的信使,速度奇快,且能规避多数禁制。
她将密信绑在灵鸟腿上,低声嘱咐:“速去主宗,交予执法堂。”
灵鸟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振翅而起,化作一道白光射向夜空。
洛青眉立于窗前,心神不宁地注视着。
然而,就在那灵鸟飞至神庙上空区域时,异变陡生!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毫无征兆地从神庙顶端升起,如同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瞬间将灵鸟笼罩。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在那金光的照射下,灵鸟的羽毛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灰,血肉消融,连骨骼都未曾剩下。
唯有那封密信,从空中飘飘摇摇地落下,恰好落在神庙的屋顶之上。
紧接着,屋顶的瓦片上浮现出与地面一般无二的炉火纹路,那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如饥渴的嘴,一口便将那封密信吞噬殆尽,消失无踪。
洛青眉站在窗前,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被冻结。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不是简单的禁制,那是一种领域,一种……神域!
“这庙……它在‘长’……”她失神地喃喃自语,猛地取出身旁的一个风水罗盘。
当她将灵力注入其中,看清指针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洛家祖坟的方位,竟然在罗盘上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移!
那偏移的角度虽然不大,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祖坟风水乃一族气运之根基,百年未曾动摇分毫,如今,它竟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恐怖力量,正悄无声息地牵引着,朝着那座神庙的方向……缓缓靠拢。
同一时刻,黑崖子正像一头融入黑夜的猎豹,无声地巡弋在神庙的阴影中。
他的目光扫过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这三人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正小心翼翼地靠近神庙后方的柴房,手中还提着火油之类的引火之物。
他甚至懒得开口警告。
魔功运转,身形化作一缕几不可见的黑烟,悄然绕至三人身后。
在对方还未察觉到任何异样时,他已然出手。
三道指风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三人的穴道上。
那三人身体一僵,瞬间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惊恐,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黑崖子搜了搜他们身上,找到了一块洛家暗卫的腰牌和一道写着“毁迹灭证”的密令。
他没有下杀手,只是像拖死狗一样,将三人拖到了庙门前的香坛旁。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
前来上香的信徒们惊骇地发现,三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地捆在香坛的柱子上。
小蝉站在他们面前,手持一叠黄色的符纸,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朗声宣布:“此三人昨夜欲纵火焚庙,幸得神明庇佑,未能得逞。然神有好生之德,愿给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凡真心悔过,焚毁身上作恶密令者,皆可得‘净心符’一张,涤荡心魔,从此神清气爽。”
那三名暗卫被封住穴道,挣扎了一夜,早已是心神俱疲,又被数千道目光注视,羞愤欲绝。
起初还咬牙硬撑,可当看到那黄色的符纸,闻到上面散发出的安神清心之气时,他们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
终于,其中一人率先崩溃,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示意愿意悔过。
有人带头,剩下两人也瞬间垮了。
小蝉命人解开他们的束缚,三人竟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颤抖着手取出密令,将其投入香炉之中,而后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地乞求那张“净心符”。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洛家旧有势力的最后一点威信。
而在无人可见的庙宇之巅,洛神音一袭白衣,迎风而立。
她的指尖正轻轻抚过那幅古朴的画卷,卷面上,香火愿力所化的数值已经突破了十二万大关,距离那个名为“化身”的阶段,仅仅只剩下最后的八千。
她的目光穿透晨雾,望向洛家祖祠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自语:“你们之所以不信神,只是因为……你们还没有真正尝过,神罚的滋味。”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心神沉入画卷。
画卷深处,那道头戴帝冠、俯瞰众生的神影,在为她披上一件无形神袍的右手之外,竟缓缓地抬起了它的第二只手。
也就在这一刻,远在千里之外,戒备森严的皇城之中。
一座供奉着开国先祖、已有千年历史的古老宗庙内,一尊泥塑的神像,其紧闭的右眼眼角,毫无征兆地渗出了一滴殷红如血的泪珠。
庙顶的风吹拂着洛神音的衣袂,她缓缓收回了俯瞰全城的目光。
一连串的事件下来,洛元泰的气焰被打压,洛青眉的试探被截断,暗中的破坏者更是成了神庙威严的宣传工具,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甚至比计划中更好地进行着。
她从屋顶飘然落下,步履轻盈地穿过香火缭绕的前殿。
小蝉和阿箩正有条不紊地引导着信徒,一切都井然有序。
只是当她的视线扫过平日里柳氏总会站立的位置时,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她心中微动,随口问向身旁的阿箩:“柳夫人呢?”
阿箩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回小姐,柳夫人今日一早便派人来告了病,说是身体不适,连早课都推辞了。这几日,她似乎一直闭门不出,很少见人。”
洛神音的脚步微微一顿,眉头不经意地蹙了一下。
柳氏向来是最重规矩,也最懂得审时度势的人,在这种神庙声威日盛的关键时刻,她本该是表现最积极的一个。
这突如其来的闭门谢客,显得……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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