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也是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担忧。
赖升皱着眉头,侧耳细听楼内隐约传来的动静,心中愈发觉得古怪。
方才那声惨叫,凄厉是凄厉,可细细回味,那声音嘶哑苍老,似乎……并不像是年轻力壮的蓉大爷发出的,反倒更像是……老爷贾珍的声音?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赖升自己赶紧掐灭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贾蓉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对老爷动手!
那可是忤逆不孝、十恶不赦的大罪!
定是自己听错了。
秦可卿和尤氏同样听到了那声惨叫中的异样,两人心中也带着疑惑,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担忧所淹没,只当是自己忧心过度,产生了错觉。
紧接着,楼内又隐隐约约传出了几声压抑不住的、沙哑的哀嚎和痛呼,虽然听不真切,但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人正在遭受着剧烈的痛苦!
秦可卿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脸色苍白得没有血色,几乎要站立不住。
尤氏也是面色凝重无比,她担心再这样打下去,真要闹出人命来!
她与秦可卿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不能再等了,必须强闯进去!
就在两人鼓起勇气,准备不管不顾地往里冲时——
一个小厮连滚带爬、满脸惊恐地从后院方向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冲到赖升面前,声音发颤地急声禀报。
“大……大总管!不好了!找……找到了!王嬷嬷他们……找到了!”
赖升心头一跳,急忙追问。
“找到了?人在哪?快说!”
那小厮脸上血色尽褪,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
“在……在后院墙角那个堆放杂物废料的大坑里……都……都死了!浑身是血!死……死得透透的了!”
“什么!死了!”
这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除了早已知晓内情的秦可卿主仆,包括尤氏在内的所有在场之人,全都惊得心头狂跳,倒吸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王嬷嬷那些人不是躲懒或者去了别处,竟然是死了!
赖升更是震惊得想起之前贾蓉面无表情说出的那句“死了”,他原只当是玩笑或是气话,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是谁!是谁干的!”
赖升又惊又怒,厉声喝问。
府中一下子死了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奴才,而且还是老爷的心腹,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一个洪亮而带着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是老子干的!”
众人循声望去,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硬朗的焦大,带着贾忠、陈虎、柳二等几个面色沉毅、眼神带着悍勇之气的汉子,分开人群,无畏地走了过来。
焦大走到赖升面前,浑浊的老眼扫过在场众人,声音铿锵有力,毫不避讳。
“王嬷嬷那几个吃里扒外、不尊主子的狗奴才,是老子带着人清理的门户!怎么?赖大总管有意见?”
他身后的贾忠、陈虎、柳二等人也立刻上前一步,齐声道。
“还有我们!是我们一起干的!”
他们得了贾蓉的赏识和承诺,心中早已效忠,此刻见事情可能牵连到贾蓉,便想着主动将罪责揽过来,绝口不提是奉了贾蓉之命,生怕此刻正在楼内被“毒打”的贾蓉会因为此事而雪上加霜。
周围众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纷纷倒吸凉气!焦大这帮人,竟然敢在府中公然杀人!
立刻便有贾珍的心腹小厮跳出来,指着焦大厉声喝道。
“焦大!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在府中行凶杀人!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老爷!”
那人说完,又谄媚地看向赖升。
“大总管,您看这……”
赖升看着一脸无畏的焦大几人,心中念头急转。
这事太大了,他根本做不了主。
当下便一摆手,沉声道。
“来人!先把焦大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给我捆起来!等老爷出来再行发落!”
几名小厮当即拿着绳索就要上前。
就在此时——
“嘎吱——”
天香楼那扇一直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准备拿人的小厮停住了动作,赖升、尤氏、秦可卿、焦大……所有在场之人,全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愣在了原地。
他们便看到了让他们瞠目结舌、几乎怀疑自己眼睛的一幕。
贾蓉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从容不迫地从门内缓步走了出来。
他神色平静,面容干净,衣衫整齐,甚至连发丝都没有凌乱,浑身上下根本看不到半点遭受过严酷家法殴打的痕迹!
他就那样闲庭信步般地走了出来,仿佛只是刚刚在里面与贾珍进行了一场平淡的谈话。
这……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懵了!
彻底懵了!
如果蓉大爷安然无恙,那刚才里面发出凄厉惨叫的是谁!
那接连不断的痛苦哀嚎又是谁发出的!
众人下意识地踮起脚尖,目光急切地越过贾蓉的肩膀,向楼内望去——光线略显昏暗的厅堂内,一人正蜷缩着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哀嚎。
那人鼻青脸肿,头发散乱,身上的华服也被扯得凌乱不堪,看其身材和那身熟悉的服饰……分明就是宁国府的当家人,老爷贾珍!
所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一个恐怖到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想法,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疯狂滋生——蓉大爷……把老爷给打了!
这……这简直是忤逆不孝!是捅破了天的大罪啊!
尤氏和秦可卿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震惊到无以复加。
秦可卿方才因见贾蓉无恙而升起的那欣喜,瞬间被无边的惶恐和后怕所取代!殴打亲父,这罪名若是坐实了,贾蓉这辈子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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