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啊，蓉哥儿如今既然立志要学好，身边没个得力又妥帖的人伺候规劝着也不行。老祖宗，您身边调理出来的丫头，个个都是拔尖儿的，又懂事又知礼。不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就从身边赏一个给蓉哥儿？一来全了您疼爱孙儿的慈心，二来嘛，有个知冷知热、又会规劝的人在他屋里，也好帮他收收心，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们小夫妻俩自然也就和睦了不是？”
她这话，明着是帮贾蓉求赏，实则是给了贾母一个极好的台阶下，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宁国府那桩难以启齿的丑闻上，巧妙地转移到了“长辈赏赐丫鬟”这件风雅事上来。
贾母正愁无法收场，闻听此言，顿时赞赏地瞥了王熙凤一眼，心中暗赞这凤辣子果然机灵。
她当即顺着杆子往下爬，脸上露出慈和的笑容，点头道。
“凤丫头这话说得在理。蓉哥儿既然有心学好，我这做老祖宗的，自然要支持。”
说着，她朝身后跟着的那群丫鬟堆里招了招手。
“来，你们几个，往前站站。”
老太太发话，顿时有几个穿着体面、模样标致的大丫鬟，被同伴们嬉笑着、推搡着扭扭捏捏地站了出来，一个个粉面含羞，低着头，羞答答地在贾母面前站成了一排。
能被贾母带在身边的，自然都是她院子里拔尖的人物，无论是容貌、身段还是规矩礼数，都是一等一的出挑。
见贾母真要赏赐丫鬟，贾蓉先是一怔，随即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一抹弧度。
这倒是意外之喜！
他正愁身边没有可靠之人，贾母身边调理出来的大丫鬟，无论是能力、见识还是忠诚度，都远非宁国府这些下人可比。
若能得一个，无疑是极大的助力。
贾母眼光挑剔，身边的丫鬟个个水灵出众，眼前站出来的这几个，更是丫鬟里的尖子，平日里在两府中，不知有多少爷们暗暗觊觎。
便是那贾宝玉，此刻看着这几个姐姐妹妹，脸上也露出了十分可惜的神情，只觉得这般花朵似的人儿，跟了贾蓉简直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一旁的贾珍也是暗暗松了口气，暂时抛却了立刻收拾贾蓉的念头。
他那双色眼不由自主地在那几个丫鬟窈窕的身段和俏丽的脸蛋上来回打量，心中甚至盘算起来。
若是这孽障懂事，将这新鲜水灵的丫头先送来孝敬老子，倒也不是不能暂且放他一马……
贾蓉面色平静，目光在那几个丫鬟身上淡淡扫过。
这几个丫头确实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举止也得体。
但他心中却暗道一声可惜。
贾母终究还是没舍得将她最心爱、也最能干的那个丫头赐下来。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始终稳稳搀扶着贾母手臂的那个丫鬟——鸳鸯。
鸳鸯虽是丫鬟，却气度沉静，容貌虽非绝艳，却自有一股端庄稳重之气，更难得的是心思缜密，处事公允，对贾母忠心不二，可称得上是两府丫鬟中的头一份人物，贾蓉前世读红楼时便对此女颇为欣赏。
只是他也知道，贾母极其倚重和爱惜鸳鸯，几乎片刻离不得她，是绝不会将她赏人的。
贾蓉的目光虽只在鸳鸯身上停留了一瞬，却也被眼尖心利的王熙凤捕捉了个正着。
她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拿着帕子掩着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打趣道。
“哎哟哟！蓉哥儿，你这眼光可真是高得很呐！我们这几个丫头你都瞧不上，莫不是……竟在打我们鸳鸯姐姐的主意不成？啧啧啧，可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满堂哄笑。
那些原本还有些紧张的丫鬟们也忍不住偷笑出声，气氛一时变得轻松暧昧起来。
鸳鸯被说得脸颊绯红，像是染上了晚霞，她嗔怪地瞪了王熙凤一眼，低声道。
“二奶奶尽会拿我们奴才取笑！”
话虽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偷偷抬眸，飞快地打量了贾蓉一眼。
今日的蓉大爷确实与往日大不相同，虽面色苍白，却身姿挺拔，眼神清亮锐利，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阳刚坚毅之气，与以往那等猥琐怯懦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让她心中一动，但旋即想到贾蓉那风流成性的名声，刚升起的那涟漪便迅速平复了下去，只剩下惋惜和敬而远之的念头。
贾母也是连连摇头，笑着摆手道。
“凤丫头胡说！鸳鸯我可离不得，一刻也离不得！你少在这里撺掇我的蓉哥儿。”
贾蓉也笑了笑，对着贾母恭敬道。
“老祖宗说笑了，孙儿岂敢觊觎您老人家的左膀右臂？鸳鸯姐姐是伺候老祖宗的人，孙儿万不敢有这等念头。”
他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扫过那排丫鬟，似是随意地开口道。
“孙儿前些日子来给老祖宗请安时，偶然瞧见一个穿红绫袄、梳着丫鬟髻的妹妹，模样生得极好，针线听说也是顶尖的，好像……是叫晴雯的？不知今日可在？若老祖宗舍得，赏了她给孙儿，孙儿必定感激不尽。”
“晴雯？”
贾母和王熙凤等人皆是一愣，显然对这个名字有些意外。
贾母身边的大丫鬟嬷嬷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管事模样的仆妇忙上前一步，低声回禀道。
“回老太太，晴雯那丫头是前些日子赖嬷嬷孝敬上来的，颜色确实是极好的，嘴巴也伶俐，您老人家当时看了还说喜欢，只是嫌她年纪小毛毛躁躁的，让先带到下头学学规矩，并未带在身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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