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划开夜色，雨还没停。
赵天佑把那半枚袖扣从储物格里拿出来，放在手心看了两秒，然后轻轻合上盖子。刚才在晚宴上，他握着它像握着一块烧红的铁，现在它凉了，他也该松手了。
副驾的林婉一直没说话。
她靠在座椅上，手指搭在安全带上，没解，也没动。外面的霓虹扫过她的侧脸，一明一暗，像信号灯在等回应。
“你今天站出来，”赵天佑终于开口，“不是为了帮我出风头吧？”
她转过头，眼神很清：“你觉得我是那种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摇头，“我是说，你没必要趟这浑水。苏玥背后是谁，还不清楚。你现在站我这边，等于把自己放火上烤。”
“我知道。”她声音不大，“但我不站你这边，难道站他们那边？”
车内安静了一瞬。
他没再问。有些话，问多了反而显得不信。
车停在她公寓楼下。雨点砸在车顶，噼啪作响。她没急着下车，反而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啪地拍在茶几上——动作干脆，像打牌亮底。
“这里有五千万。”她说。
赵天佑没动。
“买你半小时真心话。”她盯着他，“不许绕弯，不许打太极，就三十分钟，你说真话，我听真话。”
他看着那张卡，没碰。
系统突然在脑子里响：“检测到高风险情感诱导，建议拒绝。”
他没理。
反而伸手，把她的手握住了。
“钱买不来真心。”他说。
“那你说，什么能买？”她反问，“你这段时间神出鬼没，忙得连回个消息都像施舍。我问你去哪，你说在谈事；问你安全吗，你说别担心。可林婉不是客服，不是你危机公关团队的一员。”
他没松手。
“所以你是觉得，我在利用你？”
“我没这么说。”她声音低了点，“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凭什么信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上个月你被人设计，我冲在前面；你被泼脏水，我帮你找律师。可你呢？你连一句‘我在乎你’都没有。”
他沉默了几秒。
“我昨天把所有资产都转了。”他开口。
她一愣。
“转给了一个慈善基金。”他看着她，“用你的名字命名的，叫‘林’。”
她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不是作秀。”他继续说，“也不是为了感动你。我只是觉得，这些钱如果还在我名下，迟早会变成别人算计我的筹码，或者我算计别人的工具。但它要是变成一个基金会，公开透明，专做山区教育和医疗支援，那它才算有了意义。”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你说你要真心。”他声音很稳，“那我现在告诉你——我赵天佑这辈子，没靠谁上位，也没想靠谁站稳。但我愿意把后背交给你，是因为你从没伸手要过什么。你不是来分蛋糕的，你是问我，这蛋糕能不能换个做法。”
她眼眶有点发红。
“所以这五千万，”他指了指卡，“它本来就是你名下的。我只是提前告诉你而已。”
她没抽手，也没说话。
过了几秒，才轻轻回握了一下。
那一瞬间，系统彻底安静了。
不是提示消失，是像被什么更重的东西压住了，连呼吸都停了。
她低头看着那张卡，忽然笑了下：“你这招挺狠啊。”
“不是招。”他说，“是事实。”
“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抬眼，“我要的不是你给我多少钱，也不是你设立什么基金会。我要的是你这个人，能不能在忙到飞起的时候，还记得有个人在等你回个电话？能不能在被人围攻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我得扛住’，而是‘我得让她知道我没事’？”
他喉结动了动。
“我以前觉得，只要我成功了，一切都会好。”他声音低下来，“结果成功了，发现最怕的不是敌人，是身边的人一个个走远。我妈走的时候，我没赶上最后一面，就因为那天在赶一个并购案。后来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让重要的人，因为我而受伤。”
她看着他，没打断。
“所以我现在拼，不是为了证明我行。”他说，“是为了确保下次危机来的时候，我能护住想护的人。而不是像上次那样，让你一个人躺在医院，我连你是怎么受伤的都不知道。”
她眼眶彻底红了。
但她没哭。
只是把那张卡翻过来，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林婉慈善基金·首笔注入资金5000万”**。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轻轻推回他面前。
“这卡你拿着。”她说，“基金我支持，但钱不能用我的名字。”
他皱眉：“为什么？”
“因为这不是你的赎罪券。”她声音很轻，“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弥补什么。如果你真觉得我重要，那就以后有事，提前跟我说一声。别等我从新闻里看到你被人围攻，才知道你又卷进什么局了。”
他点头：“好。”
“还有。”她顿了顿，“下次见记者，别光靠录音反击。你也说几句人话。比如‘我女朋友很厉害，她帮我撑过最难的时候’——这种话，不丢人。”
他笑了。
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真正放松地笑。
“行。”他说，“下次我就这么说。”
她也笑了，眼角有光。
窗外雨小了。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时发现她正拿着手机翻相册。屏幕上是一张旧照——他们第一次去看车，她站在车旁笑，他站在旁边，西装皱巴巴的，但眼神亮。
“那时候你穷得连定金都差点凑不齐。”她笑着说。
“但我买了。”他说，“而且是全款。”
“你还记得你说什么吗？”她抬头。
“我说——‘这车我不开，我开公司’。”
她摇头：“不是这句。你说‘我可能现在没能力给你最好的生活，但我不会让你因为我受委屈’。”
他愣了下。
“我记得。”他说，“我说过。”
“那你现在做到了吗？”她问。
他没立刻回答。
而是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她。
是基金会的法律文件副本，签名栏上，她的名字赫然在列，是唯一监管人。
“从今天起，”他说，“我每赚一笔钱，百分之十自动进这个基金。审计报告每月发你邮箱。你要觉得我不够格当创始人，随时可以把我踢出去。”
她看着文件，手指微微发抖。
然后慢慢抬头：“你这是……把我绑上你的船？”
“不。”他看着她，“我是把舵交给你。你说往哪，我们就往哪走。”
她没再说话。
只是把文件折好，放进包里。
然后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环住他的腰，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
他僵了一瞬，随即伸手抱住她。
两人就这么站着，没说话。
外面雨停了。
楼道里的感应灯忽然灭了。
黑暗中，她的声音轻轻响起：
“赵天佑。”
“嗯。”
“下次别一个人扛事了。”
“好。”
“说话算话。”
“算话。”
他低头，想亲她一下。
手指刚碰到她发丝——
手机震了。
他没动。
她也没动。
又震了一下。
他终于松开她，掏出手机。
一条加密消息弹出来：
【陈德海办公室，三分钟前，有人试图接入你移交的科技蓝图数据库。IP归属：境外匿名跳板。】
他盯着那条消息，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她看见了。
“又要走了？”她问。
他点头：“有点事。”
她没拦他。
只是在他转身时，轻轻说了句：
“回来吃饭。”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大步走向门口。
门关上的瞬间，她站在原地，没动。
几秒后，她走到茶几前，把那张银行卡捡起来，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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