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消毒水味像根细针，扎进林川的鼻腔。
他跪在青灰色瓷砖上，膝盖硌得生疼。
面前两张蒙着白布的推床，白布下隆起的形状像两截被压弯的树干——那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林川死死攥着两张泛黄的诊断书，肺癌晚期四个字在冷白灯光下泛着血光。
母亲临终前的声音还在耳边打转，尾音被仪器的嗡鸣截断：妈...就想看你结个婚
秀芬！
建国！他扑过去要掀白布，指尖刚碰到布料，眼前突然一黑。
再睁眼时，后颈被冷汗浸透的棉质睡衣黏在墙上。
林川剧烈喘息着坐直，出租屋的霉味混着泡面残渣的酸气涌进鼻腔。
墙皮剥落的墙面上，游戏手柄还挂在床头挂钩上晃悠，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出他泛青的脸——《星际战争》的登录界面还停在开始游戏的按钮上。
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他抖着手抓过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林川的瞳孔剧烈收缩：2023年4月1日，凌晨两点十七分。
通讯录里爸的备注还是去年过年时改的，头像框是他随手截的游戏角色；妈的聊天框停在三天前，川川，周末回家吃饭？
妈包了你爱吃的韭菜盒子。
眼泪砸在手机屏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斑。
林川想起前世这个时候，他正窝在电脑前打副本，用加班当借口推掉母亲的饭局。
三天后父亲咳血晕倒在车间，送去医院时已经是肺癌晚期；母亲的体检报告被他压在抽屉最底层，等想起来时，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淋巴。
川川又打游戏到半夜，工作也不上进，小雨明年高考，家里哪经得起这样？
客厅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没压下去的焦虑。
林川猛地起身，拖鞋都没穿就冲出去。
老式吊扇在头顶吱呀转着，昏黄的灯泡下，父亲蜷在旧沙发里，指间夹着半截红塔山，烟灰落了满裤腿；母亲揉着太阳穴，额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妹妹林小雨趴在茶几上写卷子，校服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爸。林川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前世此刻，父亲正用这双沾着机油的手，把咳出来的血偷偷抹在工装裤上；母亲的右肺已经有了3mm的磨玻璃结节，却还在超市里搬着二十斤的大米箱；妹妹攥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躲在厕所哭了整夜——她打算辍学去电子厂打工，给哥哥凑结婚钱。
林建国被突然的动静惊到，烟灰簌簌掉在地板上：川川？
你...怎么了？
周秀芬抬头，看见儿子泛红的眼眶，语气软下来：是不是又被主管骂了？
妈就说那客服工作...
明天带我去医院。林川跪在父母面前，膝盖抵着冰凉的地砖。
他盯着父亲泛青的指节——前世这双手在病床上瘦得只剩骨头，我要做个体检。
体检？周秀芬皱眉，你又没病，花那冤枉钱干嘛？
上个月你信用卡还欠着三万，小雨的复习资料都...
妈。林川抬头，眼泪砸在母亲起球的毛衣上，我不想再...后悔了。
客厅突然安静下来。
林建国掐灭烟头，火星在烟灰缸里明明灭灭：行，明天我跟你妈调休。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手掌粗糙得像砂纸，你要是真担心，咱全家都查。
林川喉头发紧，差点脱口而出谢谢。
前世此刻，父亲正拍着他的肩说爸身体好着呢，然后在三个月后倒在机床旁。
他转头看向妹妹，林小雨正咬着笔杆看他，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前世她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藏在枕头底下，直到火化那天都没拿出来。
小雨，林川吸了吸鼻子，明天跟我们一起去。
哥，我没病。林小雨低头戳着卷子，声音闷闷的。
我有病。林川扯出个笑，我怕查出来什么，需要你在旁边盯着我。
林小雨抬头，看见哥哥发红的眼角，轻轻点了点头。
凌晨三点，林川躺在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
窗外传来野猫的叫声，他翻了个身，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
半透明的界面浮现在眼前，字体是他熟悉的游戏体：【时光签到系统已激活】。
系统？他脱口而出，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
界面往下滚动，【今日签到地点：家中（主卧）】的提示跳出来，旁边是个闪烁的签到按钮。
林川迟疑着伸手触碰，指尖穿过界面的瞬间，提示音像游戏里的金币掉落：【签到成功！
奖励：现金10万元（已存入绑定银行卡）】。
他猛地坐起，手机银行的界面在黑暗中刺得人眼睛疼。
余额栏里，327.58元的数字变成了100327.58。
林川连点了七次刷新，又截了三张图发给自己，直到手机提示内存不足才停下。
系统说明浮现在眼前，他逐字读着亲情值永恒健康卡，喉结动了动——前世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起来，妈就想看你结个婚。
这一世，我让你们看。他对着空气轻声说，把手机贴在胸口。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林川拽着父母往医院走。
周秀芬还在念叨：你这孩子，昨天半夜神神叨叨的，现在又...
妈，林川把母亲的手塞进自己臂弯，你记不记得上个月，超市王阿姨的丈夫？
周秀芬顿住脚步：老陈？他上个月咳血，查出来是肺癌早期。
对。林川盯着父亲微驼的背，老陈现在在肿瘤医院住着，花了八万，人活下来了。他声音放轻，爸，咱不差这检查费。
林建国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又放回去：听川川的。
宁州市中心医院的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味。
林川攥着三张挂号单，呼吸科的电子屏显示林建国32号。
父亲的CT片出来时，张医生的眉头皱成了川字：肺部有片状阴影，边缘不规则，建议立即转诊华夏顶级肿瘤医院做高精筛查。他抬头看林川，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不是良性。
林川的手在发抖。
前世此刻，他正刷着游戏论坛，父亲的CT片被塞在办公桌抽屉里，等他想起时，阴影已经扩散成拳头大的肿瘤。
阿姨，您的低剂量CT结果。护士递来片子，右肺有3mm磨玻璃结节，建议三个月后复查。
周秀芬接过片子，还在笑：你看，我就说没事。
三个月？林川脱口而出，医生，能现在做进一步检查吗？
张医生抬头：家属很紧张？
我...我同学的妈妈也是磨玻璃结节，三个月后查就变恶性了。林川扯了个谎，手心全是汗。
张医生盯着他看了两秒，翻开病历本：那就加个增强CT。他在单子上写了几笔，早发现早治疗，是好事。
林川扶着母亲去做检查时，父亲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
他走过去，看见父亲的背影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影子，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窗台——前世这个动作，是父亲咳血前的征兆。
爸，林川轻声说，把烟戒了吧。
林建国转头，眼里有些惊讶：你以前不是说，男人抽烟正常？
不正常。林川吸了吸鼻子，我想多陪你抽三十年。
林建国的喉结动了动，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下午三点，林川扶着父母走出医院。
母亲的增强CT结果显示结节边界清晰，张医生说大概率良性，但必须定期复查；父亲的转诊单已经开好，下周就能住进华夏顶级肿瘤医院的特需病房。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林川走在最后，看着父母的背影——父亲的工装裤膝盖处磨得发白，母亲的布鞋边沾着超市的水渍。
他突然冲上前，从背后抱住两人，膝盖一软跪在人行道上：爸！
妈！
求你们...以后不管多忙，一定要体检！
让我...尽一次孝！
周秀芬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慢慢回抱住他。
林川感觉到母亲的眼泪滴在颈侧，温热的，像前世她煮的韭菜盒子的蒸汽。
父亲的手掌拍在他背上，一下，两下，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林川摸出来，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签到地点更新：宁州市中心医院（今日已签）】【亲情值 3（陪伴父母3小时）】。
他抬头，看见母亲在抹眼泪，父亲别过脸去看路边的梧桐树，妹妹林小雨站在五步外，抱着书包，眼睛亮晶晶的。
晚风掀起林川的衣角，他突然笑了。
这一世的春天才刚开始，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比如父亲扔掉的烟盒，比如母亲攥着的复查单，比如妹妹悄悄塞进他口袋里的话：哥，我想考宁大医学院。
而他的银行卡里，躺着系统给的十万块；手机屏幕上，系统等级显示着1级（签到1天/亲情值3）；更重要的是，他终于有机会，把前世没说出口的对不起，变成我爱你们。
这一次，他绝不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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