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仓库像口闷着热气的罐子，冰柜的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川是被一声闷哼惊醒的，他原本趴在折叠床边的小桌上打盹，额头压出的红痕还没消，后颈的凉汗却先顺着衣领爬了下来。
爸？他摸索着去够台灯，手指在开关上抖了两下才按亮。
暖黄的光晕里，林建国蜷成虾米状，后背的旧秋衣被冷汗浸透，正抓着床头柜上的卫生纸猛咳。
每一下咳嗽都像有把钝刀在胸腔里绞，最后那声闷响后，一团暗红的血沫子溅在冰柜银色的外壳上，像朵开败的石榴花。
林川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扑过去托住父亲的背，掌心触到的肩胛骨硌得生疼——这是他上周才给买的加厚棉睡衣啊，怎么瘦成这样了？
他颤抖着探向林建国的手腕，脉搏跳得像擂鼓，一分钟至少一百二十下。
爸，别说话，慢慢喘气。他扯过枕头垫在老人背后，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CT报告。
昨天下午刚取的，左肺上叶的磨玻璃影比三个月前大了一圈，放射科医生特意打电话来：林先生，这情况得尽快穿刺活检，拖过这个月，癌细胞怕是要突破基底膜了。
穿刺费用八千，医保不报。
林川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出深痕——系统签到还差三天才到5级，现在每天最多领五万现金，可生鲜仓刚进了两批冬枣，下周还要给阿杰结工资，流动资金抽走八千，万一遇到突发补货...
小川......林建国攥住他的手腕，声音哑得像砂纸，爸就是老慢支犯了，睡一觉就好......
胡说。林川打断他，喉咙发紧。
前世这时候，父亲也是这么说的，说咳血是抽烟呛的，说检查费够买半车煤，结果拖到咳得整宿睡不着，查出来已经是晚期。
他低头对上父亲浑浊的眼，突然想起系统面板上闪烁的签到进度条——还差三天，就三天。
但此刻父亲指尖的温度正在往下掉。
林川咬了咬后槽牙，掏出手机给孵化园项目负责人发消息：王主任，川晚生鲜B3仓夜间收货暂停三天，资金优先用于......他顿了顿，打下员工健康紧急支出，发送键按得重如千钧。
上午九点的孵化园大厅飘着咖啡香，林川把暂停运营通知递给前台时，后颈还粘着凌晨没干的汗。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华夏顶级肿瘤医院的回复：专家门诊号已约满，最快下周三。他盯着8000元的穿刺费账单，正想咬咬牙先交押金，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
【签到地点：华夏顶级肿瘤医院门诊楼】
【奖励：医疗资源·肺癌早期穿刺快速通道券（免排队 专家主刀）】
林川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三秒，突然笑出声。
他迅速翻出医院官网合作的体检机构电话：您好，我是川晚生鲜的负责人，想为员工定制高端肺部专项筛查套餐......对，三十人份，费用走公司福利支出。他看着系统奖励券上的限本人使用字样，补上一句：主检人写林川，受检人填林建国，这是我们重点培养的老员工。
下午三点，仓库里飘着周秀芬煮的小米粥香。
林川刚把最后一箱土豆码好，就看见母亲蹲在墙角的旧木箱前，手里攥着本存折，封皮磨得发白，边角还沾着超市的条形码胶印。
小川......周秀芬的手指在存折数字上摩挲，妈这儿有两万八，是你爸去年涨工资存的......
妈。林川走过去按住她的手，掌心触到她指节上的老茧——那是搬了二十年超市货箱磨出来的。
他蹲下来，看见存折第一页写着小雨大学基金，墨迹都褪成了浅蓝，这钱留着给小雨报补习班，她模拟考数学进步了二十三分呢。
哥。林小雨从里间探出头，手机屏幕亮着，我建了个打赏码，备注是川晚生鲜·为林叔叔加油，发到业主群和同学群了......她声音越来越小，现在有127人打钱，8362块。
林川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接过手机，看着转账备注里的刘婶家的雪梨、302张阿姨、小雨同桌妈妈，眼眶热得发疼。
但他还是点开收款码，手指悬在全部退回键上：咱们是卖菜的，不是讨饭的。他转头对蹲在门口修电动车的阿杰说，阿杰，去图文店印五百张川晚感恩卡，凡打赏的，送100元生鲜券，分三个月到账。
阿杰应了一声，抓过外套就往外跑，车钥匙在裤袋里叮当作响：川哥你放心，我让老板加印，半小时准回来！
傍晚五点的肿瘤医院走廊飘着消毒水味。
林川守在穿刺室门口，指甲在门框上掐出月牙印。
门开的瞬间，主刀的张教授摘下手套，镜片后的眼睛亮着：林先生，幸运啊。他举起病理报告，原位腺癌，细胞没突破基底膜，现在切除，五年生存率98%。
林川的膝盖突然软了。
他扶着墙滑坐在地上，耳朵里嗡嗡响。
前世此刻，父亲的病理报告上写着中分化腺癌，胸膜转移，他蹲在同样的走廊里，听医生说准备后事。
现在消毒水的气味里混着父亲病房飘来的白粥香，他抹了把脸，发现手背全是湿的。
深夜十一点，仓库的小厨房飘着川贝的苦香。
林川守着砂锅，看雪梨在文火里慢慢炖成半透明，百合瓣像小月亮浮在汤面。
系统奖励的肺再生营养液配方在手机上亮着，他拿筷子搅了搅，舀起一勺吹凉——温度要刚好，父亲胃不好，不能太烫。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朋友圈提示99 。
他点开自己刚发的动态：川晚生鲜·健康计划启动：即日起，所有60岁以上客户下单，免费赠送润肺滋养液一小瓶。
我们服务的，是每一个为家操劳的爸妈。配图是砂锅的热气里，周秀芬画的小太阳茶包，和林建国捧着梨汤的手。
订单提示音此起彼伏。
林川笑着把熬好的营养液分装到玻璃瓶里，瓶颈系上红丝带——这是周秀芬翻出的旧头绳，说讨个吉利。
远处传来电动车的声响，是阿杰送感恩卡回来了，车筐里还堆着没拆封的打印纸。
病房里，林建国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的月亮。
周秀芬给他掖被角，轻声说：下午护士来量血压，说你心跳稳多了。
秀芬。林建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咱儿子......真的长大了。
林川站在操作台前，看着保温箱里排得整整齐齐的玻璃瓶，月光从仓库顶棚的气窗漏进来，在瓶身上镀了层银。
手机屏幕又亮了，系统提示：【亲情值 20（父亲确诊 及时干预）】【签到地点：华夏顶级肿瘤医院·住院部】【奖励：医疗资源·术后肺再生营养液配方】
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五点四十。
保温箱里的玻璃瓶在冷光下泛着温润的白，像一排等待出征的士兵。
他弯腰又检查了一遍封盖，指尖触到瓶身的余温，想起父亲病房里那盏始终亮着的夜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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