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把转动的声响惊得林川指尖微颤。
他迅速将西装前襟抚平，指节在文件袋上轻轻叩了两下——里面装着连夜打印的《高危职业人群肺癌早筛可行性白皮书》，边角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
门开了。
王院长穿着浅灰色衬衫，袖口规矩地挽到小臂，镜片后的目光像扫描器般先掠过林川的领带，再落在他怀里的文件袋上。林先生？他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皮质沙发，坐。
林川坐下时膝盖碰了碰茶几，一摞医学期刊哗啦翻页。
他瞥见最上面那篇《低剂量CT筛查依从性研究》，喉结动了动——这正是他昨夜在B3仓反复标注的文献。
说吧。王院长摘下眼镜，指节抵着太阳穴，社区主任昨天打电话说你要谈协作，我猜过是公益捐赠，是设备置换，唯独没猜到...他抽出林川递来的白皮书，封皮上宁州机械厂-社区联合筛查数据的黑体字刺得人眼睛发疼，一个生鲜创业者。
林川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他打开平板，点击提前剪辑好的视频：画面里老李裹着旧棉袄，咳嗽着踩灭脚边的烟蒂，跟着小陈往体检车走；镜头一转是食堂，二十几个工人挤在电视机前，屏幕上放着肺部CT对比图，有人突然掐灭刚点着的烟，火星子溅在蓝色工装裤上；最后是周秀芬举着体检报告，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大夫说我肺上那阴影是老寒咳留下的，不是癌。
基层数据采集不规范。王院长打断视频，指尖敲了敲白皮书里的统计表格，你这些随访记录，有37份是社区工作者上门填的，12份靠电话——
但他们来了。林川突然开口。
他想起昨夜整理数据时，老李的CT单上写着长期吸烟史30年，右肺下叶磨玻璃结节，而筛查前老李说拍那玩意儿费钱，我咳嗽是老毛病；想起小陈蹲在机械厂仓库里，用方言跟老工人们解释低剂量CT不疼，就像拍张X光；想起周秀芬把体检报告压在相框里，说我儿子说这叫早筛，比等疼了再看强。
他们不是系统里的编号。林川喉咙发紧，是会因为心疼检查费装没事的老李，是怕给孩子添负担不肯体检的张婶，是我爸——他顿了顿，上周他带着我妈来复查，在走廊里拉住护士的手说谢谢，说得直掉眼泪。
王院长的手指停在半空。
他重新戴上眼镜，低头翻到白皮书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二十张工人的手写承诺书，最上面一张是老李歪歪扭扭的字迹：我保证戒烟，按时复查。
你要什么？
绿色通道。林川往前倾了倾身子，100个高危工人优先做低剂量CT，费用我们社区公益基金出。
不需要医院派医生，只要预约系统里给个职业早筛的标签——他想起苏晚昨夜调试APP时说的入口比资源更重要，声音更稳了，他们需要的不是施舍，是一个能迈出第一步的机会。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王院长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
晨雾还没散，楼下挂号处已经排起长队，穿蓝色工装的工人格外显眼——那是林川联系的机械厂首批筛查者。
上周三下午三点。王院长背对着他，声音轻得像叹息，有对老夫妻在门诊大厅转了三圈，最后攥着社区开的介绍信来找我。
老头说我们儿子说您这儿能看早期的肺毛病，老太太把保温杯里的绿豆汤往我桌上推，说孩子熬夜做材料，您多担待。他转身时镜片反着光，那种眼神...我当医生三十年，见过太多拿着晚期诊断书掉眼泪的，可他们的眼睛里有光。
林川的心脏撞着肋骨。
他看见王院长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钢笔在合作协议上签字，蓝黑墨水在试点期三个月的条款下晕开小团墨迹。
随访率超80%，复查依从性达标。王院长推过协议，做到这两条，医院正式挂牌职业肺病早筛协作单位。
林川接过协议时，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墨迹，烫得他眼眶发酸。
他想起前世在ICU外签放弃治疗书时，笔杆也是这么凉；想起重生那天系统提示里亲情值 1的淡金色光，原来所有的签到，都是为了这一刻。
中午的阳光透过医院玻璃顶洒下来，苏晚抱着一摞文件从电梯里出来，发梢沾着细汗。
她身后跟着区卫健局的陈科长，正翻看着协议复印件：林先生这思路好，把企业、社区、医院串起来了
但接下来才是最难的。苏晚等陈科长走远，压低声音，筛查做了，怎么让他们真的按时复查？
昨天张婶还跟我说查出来没事就不用再跑了吧。
林川望着楼下，二十几个工人排着队往体检中心走，老李站在队首，正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前面的老张：拿着，喝口热水，等会儿拍CT别紧张。系统提示在手机上闪烁，他点开看：【企业场景情感渗透达成 15亲情值】。
我有办法。他摸出手机拨通郑厂长的电话，郑叔，厂里能不能把完成年度肺筛纳入优秀员工评选加分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突然传来笑声：你这招够狠啊——把健康和荣誉绑一块儿，谁还敢装没事？郑厂长的声音里带着点感慨，老李昨天把戒烟贴贴在工具箱最显眼的位置，说我要是再抽烟，对得起川子给咱跑前跑后的？
你说...我能不支持？
深夜的B3仓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
林川对着电脑录入首批50名工人的档案，系统界面突然泛起金光：【亲情值 22（制度性守护建立）】【奖励发放：智能随访提醒系统（可绑定100人）】。
他调试着自动短信模板，指尖在张叔，您的复查时间是下周三上午九点，我们派车接您的字样上停顿——这是苏晚特意加的备注。
手机震动，新的系统提示弹出：【明日签到地点：宁州机械厂·安全培训室】【提示：风险预防机制觉醒】。
林川抬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打在铁皮屋顶上沙沙作响。
电脑屏幕上，预约成功的提示正一个接一个跳出，像缀在黑夜里的星子。
他忽然想起重生那天，妈妈在厨房熬粥的香气；想起爸爸躲在阳台抽烟时，咳嗽声被他假装没听见；想起系统第一次提示亲情值 1时，他握着妈妈的手去做体检，阳光透过医院窗户，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原来救爸妈的路，早就在这些签到、这些数据、这些被点亮的眼睛里，长成了别人也能走的桥。
雨越下越大，林川合上电脑，把机械厂安全培训室的地址输入导航。
手机屏幕的冷光里，他看见自己的嘴角微微扬起——明天，该去给更多人，铺下一段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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