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林川的闹钟刚响就被按掉。
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厨房飘来的小米粥香混着中药味钻进鼻腔——母亲总说医院的饭没滋味,昨晚特意带了保温桶来,凌晨四点就爬起来熬药。
川川,带件外套。周秀芬从厨房探出头,蓝布围裙上沾着几点药渍,老林术后怕凉,路上得裹严实。她手里正搓着热毛巾,水蒸气模糊了眼镜片。
林川应了声,转身去衣柜翻出父亲那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
前世这时候,他正攥着手机等客户消息,连父亲被推出手术室都没赶上。
此刻手指抚过军大衣磨破的袖口,他喉咙发紧:妈,我来拎保温桶。
不用。周秀芬把毛巾叠成方块塞进保温桶夹层,你爸就爱喝我熬的南瓜粥,凉了可不成。她弯腰提桶时,林川看见她后颈新添的白发——前世最后一次见她,也是这样弯着腰,在ICU门口给护工塞红包,背影薄得像张纸。
去医院的路上,出租车里飘着粥香。
林建国靠在车窗上,术后苍白的脸在晨光里泛着青。
他伸手碰了碰儿子搁在膝头的手,粗糙的掌心硌得林川一疼——这是父亲表达关心的方式,前世他总嫌烦,现在却恨不得把这温度烙进骨头里。
大夫说今天能出院?林建国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
嗯,恢复得比预期好。林川握住父亲的手,我在屋里装了空气净化器,您咳的时候没那么难受。
周秀芬在副驾驶回头:花那钱干啥?
医院有护士盯着多好。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软下来,你爸昨晚还说,怕回家给你添负担。
林川喉咙发紧。
前世父母总说别添负担,直到母亲咳得整宿睡不着,还在电话里骗他就是普通感冒。
他盯着父亲手背上的针孔,轻声道:爸,妈,你们养我二十八年,我就不能当回儿子?
出租车停在出租屋楼下时,林小雨已经等在单元门口。
小姑娘抱着一摞习题册,校服领口皱巴巴的,看见哥哥立刻扬起脸:哥,我把次卧的书桌搬客厅了,爸的病床能放得下。
林川蹲下身帮她理了理乱发——前世这时候,妹妹已经辍学去电子厂打工,说反正高考也考不上。
他指尖碰到她耳后没擦净的墨水渍,想起系统奖励里那张重点高中冲刺资料卡还在抽屉里,今晚就拿给她。
推开门的瞬间,周秀芬脚步顿住。
原本堆着杂物的次卧被收拾得发亮,淡蓝色的病床靠墙摆着,床头挂着血压仪,窗台上的空气净化器轻声嗡鸣。
她伸手摸了摸床单,是刚晒过的,带着太阳味:你这孩子...哪来的钱买这些?
公司发的员工福利。林川早备好了说辞,前世他总用公司福利骗父母收礼物,现在倒成了最顺的借口。
他扶父亲坐下,转身从冰箱里拿出恒温盒:大夫说术后要吃软食,我列了营养餐表,今天先喝鲫鱼豆腐汤。
又乱花钱!周秀芬刚要念叨,忽然看见厨房门上挂着的围裙——是她去年用旧床单改的,边角还留着没拆的线。
林川已经系上了,绳结歪歪扭扭勒着腰:妈,今天这顿饭我来做。
他转身时,围裙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下,是邻里帮APP的到货通知。
这是他用系统奖励的创业资源接的项目,现在能直接调本地菜源。
鲫鱼还带着水,在保鲜箱里扑腾,嫩豆腐白得像玉,菠菜叶上沾着晨露——全是母亲总念叨补肺的食材。
哥,你以前连泡面都煮糊。林小雨凑过来看,习题册在手里颠了颠,要我帮忙吗?
不用。林川抄起刮鳞刀,刀刃碰在鱼身上发出细碎的响。
前世母亲六十大寿那晚,他在公司处理客户投诉,只点了份外卖蛋糕,连视频都没接。
后来看监控,母亲对着蛋糕坐了半小时,蜡烛滴在桌布上,她用手指抹开蜡油,像在抹眼泪。
他突然用力过猛,鱼鳞溅到手腕上。
林小雨笑出声,递来湿毛巾:慢点,鱼又跑不了。
我小学时,妈给我熬鲫鱼豆腐汤。林川擦着手,盯着水池里的鱼,那时候家里穷,她把鱼背最厚的肉夹给我,自己啃鱼头。他顿了顿,我现在才知道,她不是爱吃鱼头。
厨房飘起奶香味时,周秀芬扶着门框站在门口。
汤锅里滚着雪白的浪花,豆腐像云朵浮在上面,撒了把翠绿的小葱。
她吸了吸鼻子:火太大了,该关小......话没说完,眼眶先红了。
林川盛汤的手稳得反常。
他特意摆了四个碗,连妹妹的位置都擦了三遍:小雨,坐下吃饭。
我吃完得刷题...
今天不刷。林川把汤碗推到她面前,就半小时,陪爸妈吃饭。
饭桌上很静,只有汤勺碰碗的轻响。
林建国喝了半碗,突然放下碗:川川,这汤......像你妈以前熬的。
那是我跟着视频学的。林川夹了筷子菠菜给母亲,妈,您多吃点。
林小雨突然开口:哥,你是不是......想赎罪?
汤勺当啷掉在碗里。
周秀芬的手悬在半空,菠菜叶上的水珠滴在桌布上,晕开个小圆圈。
林川盯着自己的碗。
前世父母葬礼那天,他跪在碑前,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后只说了句爸妈,我没钱了。
现在他抬头,看见母亲眼角的皱纹,父亲鬓角的白发,妹妹校服上的墨水渍——这些他曾以为来日方长的画面,前世都成了遗照里的模糊影子。
不是赎罪。他声音发颤,是还债。
前世我欠你们一顿饭,欠一句我爱你们,欠十八年没好好说爸妈辛苦了。他伸手抹了把脸,这一世,我想一天天,一餐餐,把欠的都补回来。
周秀芬突然站起来,围裙带子蹭翻了醋碟。
林川以为她要走,却见她转身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攥着块红布——是他小学时的红领巾,洗得发白,叠得方方正正。
你六岁那年发烧,非闹着要喝鱼汤。她把红领巾放在桌上,下着暴雨,你爸跑了三条街买鱼,回来时鞋都冲没了。她摸了摸林川的头,那时候你说,等你长大,要给我们买大房子,熬一辈子鱼汤。
林川的眼泪砸在红领巾上。
前世他确实买了大房子,可父母住进去时,母亲已经咳得说不出话,父亲的病床占了半个客厅。
现在就能熬。他握住母亲的手,妈,这汤我陪您喝三个月,药丸我也按时吃。
等您和爸好了,咱们去三亚看海,我给你们拍一百张照片。
林小雨抽抽搭搭地抹脸,林建国低头喝汤,喉结动得厉害。
饭后林川抢着洗碗。
周秀芬要帮忙,被他轻轻推到沙发上:您坐着,咳还没好利索。
水流哗哗响着,他听见父母在客厅说话。
川川这孩子......变了。林建国的声音闷着,以前叫他洗个碗,打游戏都不肯暂停。
可不是。周秀芬的语气里带着笑,刚才喝汤时,我看见他手在抖——跟小时候端汤怕洒了似的。
林川的手指在水流下微微发颤。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看见手机屏幕亮起:【签到地点:家中(厨房)】【亲情值 6(家庭共餐 情感释放)】。
这是系统启动以来最高的单次奖励,他盯着6这个数字,突然明白——最贵的从来不是药,不是钱,是这一桌热饭,一屋笑声,一句憋了半辈子的真心话。
深夜,林川坐在书桌前。
台灯暖黄的光里,计划表又多了一行小字:每周六,全家聚餐日。
他合上本子,听见父母房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父亲术后第一次睡整觉,母亲的咳嗽声也轻了。
月光透过纱窗,在桌面投下银白的光斑。
那里压着的三亚旅游宣传页上,阳光、沙滩、全家游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手机震动,系统提示跳出来:【签到成功!
系统等级进度:7/70天|亲情值累计22点】。
他望着父母房间透出的微光,轻声说:妈,爸,这顿饭,我等了前世一辈子。
窗外的月亮很圆,像块温润的玉,挂在楼群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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