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川的手机在枕头下震动了第七次。
他原本蜷在双人沙发里打盹,听见动静时手已经先于意识探了过去。
屏幕蓝光刺得他眯起眼,系统界面上那行血字像根烧红的针,直接扎进视网膜——72小时后,签到点将迁移至未知坐标。
手指不受控地抖了一下,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托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工坊外的红灯笼在风里晃出残影,映得系统界面的血色更浓了。
那光......照过三代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林奶奶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前日在医院,老人枯瘦的手指攥着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当时他只当是阿尔茨海默症的胡话,此刻却像被人拎着后颈提起来——前世系统沉寂时,是不是也有上一任守护者消失了?
他猛地坐直,后颈渗出冷汗。
记忆如潮水倒灌:前世爸妈去世后,系统界面就变成了灰白;上上周社区张大爷说他老伴走那晚,楼下的流浪猫叼走了枚刻着李字的铜钥匙;而今天凌晨,他心口那枚林家传承的青铜钥匙,突然在睡梦中发烫。
咔嗒一声,是厨房传来的动静。
林川瞬间收了手机,起身时沙发垫发出细微的褶皱声。
推开门,就见母亲周秀芬穿着碎花棉睡衣,正踮脚够橱柜顶层的蜂蜜罐。
妈,我来。他快走两步接过罐子,大半夜喝蜂蜜水?
周秀芬揉了揉后颈,眼角的细纹在暖黄的壁灯下泛着软光:你爸说工坊新收的学徒小顾,手被焊枪烫了个泡。
我想煮点绿豆汤,明早带去。她抬头时瞥见儿子眼下的青黑,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又熬夜了?
婚礼还有五天呢,你这新郎官得养足精神。
林川喉咙发紧。
母亲掌心的温度和前世临终前一样,只是那时她的手瘦得只剩骨头,此刻却带着超市收银台摸了三十年的茧子,温温热热地贴着他的脸。
知道了妈。他应着,帮她把绿豆倒进砂锅,看她往灶台上摆冰糖时,指腹轻轻蹭过罐口——这个动作他太熟悉了,前世每次他发烧,母亲都要这样检查冰糖够不够。
对了,周秀芬突然想起什么,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张便签,楼下王婶说婚庆公司的人今早九点来量场地,你爸把工坊门口的三代车挪到东边了,说要留出彩门的位置。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爸昨天翻出他结婚时的西装,在镜子前比划了半小时,说要当主婚人可不能丢脸。
林川鼻尖发酸。
他想起今早父亲蹲在三代车旁擦1987编号时的模样,阳光照在他发间的白霜上,像落了层细雪。
那时他还笑着说:爸,您这西装比我那套都体面。
妈,我去阳台透透气。他找了个借口,转身走进阳台。
夜风裹着桂花香扑来,他摸出手机,系统界面还停在倒计时页面。
72小时,刚好是婚礼前三天。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落进肿瘤医院的走廊时,林川的掌心全是汗。
林先生,您父母的复查报告出来了。主治医师推了推眼镜,嘴角扬着明显的笑意,林建国同志的肺部结节三年来没再增大,周秀芬同志的肿瘤标志物指标持续正常。
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亲眼看着你们调理,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机器出错了。
周秀芬捏着报告的手微微发抖,林建国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拍了拍老伴的背。
这得谢谢您和团队。林川笑着递上保温杯,我妈今早特意煮了您爱喝的玉米须茶。
可别给我戴高帽。医生接过杯子,目光扫过林川眼底的青黑,不过说真的,你们家那套养生秘方...
是我奶奶传下来的。林川打断得自然,心跳却快了两拍。
秘方是系统签到第七天给的,当时他蹲在医院楼梯间哭了半小时——前世母亲咽气前还念叨着要是能喝口小川煮的养生粥。
回家的公交车上,林建国靠窗坐着打盹,周秀芬把报告折得整整齐齐收进帆布袋。
林川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是苏晚发来的消息:婚庆公司说囍字车贴要加三十辆,你爸刚才打电话说我来焊支架。
他盯着屏幕上的焊支架三个字,突然想起前世此刻,他还在互联网公司的客服岗上,对着电脑屏幕回亲,您的问题已记录。
那时母亲在电话里说小川,妈咳嗽得睡不着,他回妈,我这月业绩冲顶,下周末就回家。
而那个下周末,他在殡仪馆签了死亡证明。
小川?周秀芬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发什么呆呢?
没事。林川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里面存着系统给的专家号二维码、抗癌药物购买渠道、创业公司的投资分析......他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喉结滚动两下,重重按下。
妈,他转头看向母亲,明天我陪您去超市转转吧?
您不是说想给新员工织围巾?
周秀芬眼睛亮了:真的?你上次陪我逛超市还是......
五年前。林川接过话头,我记得,您买了三斤特价鸡蛋,非说要给我补脑子。
公交车停在小区站,林建国揉着眼睛站起来:走,回家吃你妈煮的酸汤面。他拍了拍儿子肩膀,你妈今早五点就起来揉面了,说你昨儿半夜翻来覆去的,肯定没睡好。
林川跟着父母下车,望着他们相携的背影,突然觉得那倒计时的红光没那么刺眼了。
深夜十点,拆迁区的老屋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川打着手电筒进去,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月光从破了块玻璃的窗户漏进来,照在墙上的全家福上——照片里的他十二岁,父亲还没白头发,母亲的围裙上沾着面粉。
他坐在父亲常坐的藤椅上,藤条硌得大腿生疼。
这把椅子前世被他卖了旧家具,此刻却因拆迁暂缓留了下来。
爸,妈。他对着空气轻声说,还有那个陪了我这么久的系统。
手电筒的光扫过墙角的老座钟,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和昨夜系统震动的时间分毫不差。
我不再等你告诉我去哪儿签到了。他摸出胸口的青铜钥匙,钥匙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只要你们还在,我每天都会回来。
话音刚落,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系统界面一片空白,唯有一行小字缓缓浮现:你已学会签到的意义。
他盯着那行字,喉间发紧。
前世他总觉得系统是金手指,此刻却突然明白:那些签到奖励,不过是他想救父母的执念,在时光里结出的果子。
叮——
零点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林川低头看系统界面,签到按钮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枚浮雕家徽,下方四个选项框安静地排列着:□现金□医疗资源□特殊物品□创业资源。
他没有立刻选择,而是摸出手机给苏晚发消息:明天陪我去花市吧?
我想给爸妈挑盆桂花。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又震了震。
是小陈护士发来的照片——监控里他独坐老屋的背影,配文:赵奶奶今天清醒了会儿,说那孩子,终于找到了光的方向。
林川望着照片里那个挺直脊梁的身影,突然笑了。
他想起老吴医生上周说的话:执念像把刀,握不好会伤自己,握好了......能劈开黑夜。
次日早餐,阳光斜斜照进新居餐厅。
周秀芬端着粥碗过来时,林川正盯着手机发呆。
看什么呢?她凑过去,就见屏幕上的系统界面泛着暖金色,家徽图案下写着家·永恒签到点。
没什么。林川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给父亲盛了碗粥,爸,您不是说想试试新学的糖画?
等会我陪您去公园练手。
林建国眼睛一亮:真的?
那我得把工具箱带上,上次小顾说我的糖画铲......
爸,您的糖画铲是最趁手的。林川打断他,望着父母眼里的光,突然觉得所谓系统,不过是藏在这些琐碎里的另一种陪伴。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林川转头望去,第一辆贴着囍字的三代车正缓缓启动,车头的编号在阳光下闪着光——1号林建国。
司机座上,父亲探出头冲他挥手,副驾的周秀芬举着手机在拍视频。
车后跟着二十多辆三代车,每辆车头都贴着鲜红的囍字,像一串流动的火苗。
林川摸出手机,给苏晚发了条消息:彩门那边,让他们把川晚工坊的招牌擦亮点。
系统界面在此时轻轻震动,他低头看,今日的奖励选项旁多了行小字:今日推荐:亲情值 100。
他笑着勾选了医疗资源,又想了想,补上亲情值。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这次没有血色倒计时,只有暖融融的金色,像极了母亲煮的酸汤面腾起的热气。
小川,发什么呆呢?周秀芬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你爸说要给彩门挂对对联,上联他想好了——焊花缀喜结。
下联我来。林川起身走向门口,晨风掀起他的衣角,粥香暖流年。
远处,三代车的鸣笛声连成一片,正驶向工坊门口那座扎满鲜花的彩门。
门楣上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红色流苏扫过川晚工坊的招牌,扫过囍字,扫过所有被时光温柔接住的,关于爱的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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