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队的队舍之内，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熔岩。
质问的余音，依旧在古老的木质结构间回荡，每一个字都化作无形的利刃，精准地切割着此地森严的秩序。
山本元柳斋重国沉默了。
那只独眼中燃烧的，是足以焚尽瀞灵廷的煌煌烈焰，却无法烧穿对面那个年轻人平静的眼眸。他试图在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中，寻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一丝一毫的动摇，一丝一毫的恐惧。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苏白的平静，并非伪装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漠然。那是一种站在棋盘之外，俯瞰棋局的姿态。纲弥代家首席的身份，只是他披在身上的一件外衣，真正支撑着他与尸魂界最强死神对峙的，是他自身的力量与底气。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烛火的轻微爆裂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那座巍然不动的火山，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
一声叹息。
那叹息声中，没有了怒火，没有了威压，只剩下一种浸透了千载光阴的疲惫。仿佛支撑着整个护廷十三队的脊梁，在这一刻，微微下沉了一寸。
“……下不为例。”
山本元柳斋缓缓转过身，将那苍老却依旧挺拔的背影，留给了苏白。
这四个字，比任何冗长的判词都更具分量。
这是总队长的让步。
是绝对秩序对无可辩驳之正义的默许。
在纲弥代家的权势与铁一般的证据面前，即便是这位活着的历史，也必须做出取舍。追究苏白的“越权”，便等于否定他所维护的正义，动摇整个贵族体系的根基。
这个代价，他付不起。
“多谢总队长理解。”
苏白微微躬身，姿态谦恭，但语气却不带丝毫的感激或谄媚，仅仅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转身，迈步，准备离开这片压抑的空间。
然而，就在他与山本总队长擦身而过的刹那——
没有任何征兆。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感，瞬间攫住了他的灵魂！
那并非刻意的灵压释放，更像是一座沉睡万年的活火山，在主人心绪激荡的瞬间，于火山口的缝隙中，无意识地泄露出了一缕足以毁灭世界的热息。
深沉如渊，浩瀚如狱。
苏白前进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身体，在零点零一秒内，就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收缩。
冰冷的汗珠，从他的额角、后心，疯狂地渗出，瞬间浸透了那身象征着荣耀的队长羽织。
那一瞬间，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苏白感觉自己不再是立于一番队的队舍之内，而是被抛入了一颗恒星的核心。周围的一切都被剥离，只剩下纯粹的、绝对的、足以将灵魂都彻底蒸发的力量。
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一个念头，仅仅是一个念头。
自己就会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连一丝一毫的灵子都不会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山本元柳斋重国。
尸魂界千年的最强！
苏白的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平静，他强行压下身体的本能战栗，控制着自己的肌肉，一步一步，用一种近乎恒定的速度，走出了房间，将那扇沉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
直到将那股气息彻底隔绝在外，他才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膛剧烈地起伏。
他的内心，早已不是滔天巨浪，而是整个宇宙在坍缩、爆炸！
警钟在他的灵魂深处，奏响了最狂乱的轰鸣！
还不够！
远远不够！
自己凭借系统签到，积累了千年的力量，足以让他俯瞰绝大多数队长级的死神。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站在了这座金字塔的顶端。
可今天，他才真正看清了顶端之上的那片天空。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那位老人的无意识气息面前，脆弱得就像一颗暴露在烈日下的水珠。
变强！
必须变得更强！
要获得足以与那片天空抗衡，甚至凌驾于其上的力量！
这个信念，在这一刻，不再是目标，而是化作了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本能！
……
与此同时。
瀞灵廷，五番队地下。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冰冷的墙壁与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仪器。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没有一丝延迟地，播放着一番队队舍内刚刚发生的一切。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与灵子试剂混合的独特气味。
“啪、啪、啪……”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鼓掌声，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响起。
蓝染惣右介坐在主控台前的椅子上，脸上挂着温和而知性的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舞台剧。
“真是……一场精彩的辩论，不是吗？”
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站在他身侧的市丸银，那双永远眯着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嘴角咧开，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是啊，真是让人意外呢。连那位山本总队长，都在我们这位年轻的纲弥代队长手上，吃了不小的瘪。”
“不，银，你的用词不够准确。”
蓝染摇了摇手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反射出屏幕上苏白离去的背影。
“山本总队长并非吃瘪，他只是在‘大义’与‘秩序’之间，做出了最符合他身份的选择。这是他身为总队长，必然会做出的决断。”
蓝染的语气，就像一位严谨的学者在纠正学生的错误。
“不过……”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屏幕上苏白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硬，以及他走出房间后，靠在墙壁上那细微的喘息。
“我们的这位纲弥代队长，看来也被总队长的力量，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呢。”
那笑容中，饶有兴致的意味更浓了。
“那么，蓝染队长，”市丸银的声线变得有些飘忽，“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蓝染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那面由鬼道技术构成的、模拟着外界蓝天的巨大落地窗前，双手背在身后，凝视着那片虚假的苍穹。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深邃而玩味的弧度。
那是一种棋手布下最终杀招前，独有的愉悦与期待。
“既然他如此渴望力量，那么，我为他精心准备的‘下一个舞台’，也差不多……”
“该拉开序幕了。”
一场更加庞大、更加深邃的阴谋，随着他的话音，在看不见的暗流之下，悄然转动了它的齿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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