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的手肘撞在青石板上,疼得发麻。
林燕的发尾扫过他鼻尖,带着股烟火气——是方才地窖里烤馒头时沾的焦糊味。
他压在她身上,能听见她急促的呼吸擦着耳畔:“伤着没?”
“砰!”
第二声枪响比晨雾更利,直接掀飞了十字架上周黑子的天灵盖。
碎骨混着雨水溅在圣像脸上,耶稣悲悯的目光被血污糊成一片。
“山脊第三棵枯树!”大牛的嘶吼撞破窗纸,他伤腿蜷在窗台上,炮队镜压得眼眶发红,“老子看见枪托反光了!”
陈锋喉结滚动。
他闭着眼,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杀气锁定在开启,像有根冰针刺着太阳穴。
那股冷意不是从山风里来的,是从三公里外的某个岩缝里钻出来的,带着股淬毒的狠劲。
“他在等我露头。”陈锋贴着林燕耳朵说,声线稳得像刻在石头上,“第一枪是试探,第二枪是立威。”
林燕反手扣住他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我用中正式压制,你往祭坛后面撤——”
“他有观察手。”陈锋打断她,手指在泥地上划出半道弧线,“刚才那两枪落点太准,单靠狙击手做不到。”他突然转头看向阁楼,那里阿香正抱着膝盖发抖,破布裙上还沾着周黑子的血,“阿香,昨晚那棵树下,你看见过玻璃反光吗?”
小姑娘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雨珠:“嗯!”她吸了吸鼻子,“像月亮掉在石头上,闪了两下就没了。”
陈锋的拇指摩挲着下巴——这是他前世做战术推演时的习惯。
教堂的残钟在头顶晃,锈渣扑簌簌掉在他肩头。
他突然笑了,带着股狼崽子磨牙的狠劲:“大牛,能打偏三发吗?”
“你当老子是吃干饭的?”大牛扯了扯绑腿,伤口渗出的血把绷带浸成深褐,“第一发左偏五十米,第二发右偏十米,第三发……”他突然咳嗽起来,血沫溅在炮队镜上,“第三发老子给你砸他脑壳上。”
林燕已经摸出两颗手雷,保险环咬在嘴里。
她的军靴碾过碎玻璃,脆响里混着她含糊的闷声:“说信号。”
“等我拉绳。”陈锋解下腰间的铜铃绳索,破军服往树杈上一搭,用刺刀挑出个模糊的人形,“假人露头的刹那,他必然开枪。动态视界能抓火光位置。”他转身时,苏婉突然递来半壶水,指尖凉得像冰:“润润嗓子。”
陈锋喝了一口,是带着铁锈味的雨水。
他把水壶塞回苏婉手里,手指在她手背轻拍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暗号。
“第一发!”大牛的吼声响彻教堂。
迫击炮的轰鸣比雷声还炸。
陈锋猛地一拉绳索,破军服假人“刷”地晃过钟楼缺口。
几乎同时,“砰”的枪响撕裂晨雾,假人脑袋被掀飞半块——子弹穿过的位置,正好是常人咽喉。
“680米,仰角12度,风速东南三级。”陈锋闭着眼报数,像台精密仪器,“调整炮口向左两指!”
“第二发——着!”
炮弹落处腾起黑烟,离目标只剩十米。
陈锋看见望远镜里的影子动了——狙击手终于沉不住气,侧着身子往岩石后挪。
他的战术靴踩断了两根枯枝,在晨雾里荡起细碎的震颤。
“就是现在!”
陈锋像只狸猫般窜出钟楼。
断墙在他身侧飞退,碎砖硌得脚踝生疼。
林燕的手雷几乎同时炸响,岩石后方传来惨叫——观察手被气浪掀翻,三八大盖甩进了灌木丛。
狙击手的瞳孔骤缩。
他刚要换弹,就看见道黑影从马厩屋顶跃下。
晨光里,那支三八大盖的枪管泛着冷光——是被磨去准星又重新校正过的,枪托上还留着陈锋用刺刀刻的“杀”字。
第一枪擦着狙击手右肩而过,血花溅在枪机上,卡壳。
第二枪穿透他握枪的手腕,骨头碎成渣。
第三枪时,陈锋已经站在五十米外,枪口稳稳对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咔。”
子弹贯穿咽喉的声音比蚊子叫还轻。
狙击手的尸体栽进泥坑,望远镜摔在他手边。
陈锋弯腰捡起,镜片上“东京陆军士官学校”的刻痕刺得他眼睛疼——这是日本陆军精英的标配。
“日军炮兵要报复!”大牛的喊声被风声撕碎,“快回教堂!”
陈锋没动。
他翻开狙击手怀里的记录本,密密麻麻的坐标里,“林家庄”三个字被红笔圈了七遍,墨迹都晕开了。
他抬头看向林燕,后者正用刺刀挑起观察手的衣领——里面缝着半块褪色的蓝布,是他们游击队的标记。
“内部有奸细。”林燕的声音像淬了冰,指节捏得发白。
陈锋把本子递给她,风掀起纸页,发出哗啦的响:“躲,他们能追着咬;反猎……”他的目光扫过教堂里的苏婉、阿香,还有爬回炮位的大牛,“他们就该怕我们咬回去。”
远处突然腾起橘色火光——日军炮群开始装填。
“撤!”陈锋抄起狙击手的三八大盖,拽着林燕往教堂跑。
第一发炮弹落在院外,炸飞的碎石打在他后背上,疼得他闷哼。
第二发更近,气浪掀翻了祭坛,圣像的头颅滚到阿香脚边,小姑娘抱着它直发抖。
“地窖!”苏婉的尖叫混着炮弹尖啸。
陈锋最后回头看了眼山脊——那里还飘着狙击手的血雾。
他摸了摸胸前的铁锅,上面还留着周黑子的血。
雨又下大了,模糊了视线,却模糊不了他眼里的光。
下一个猎物,该现身了。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