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尔比茨的告白,没有一个字指向热烈的爱欲。
可那些冰冷外壳碎裂后流淌出的,带着卑微与期盼的灵魂独白,却精准地击穿了林悠为自己构筑的所有心防。
他凝视着眼前的北方女王。
她终于不再是那个孤高自持,用冰雪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的存在。她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将自己最脆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一人面前。
这一刻,林悠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某种长久以来悬浮不定的东西,终于沉甸甸地落了地。
自穿越以来,那种始终无法根除的漂泊感,那种身为“局外人”的疏离,都在她坦诚的目光中,找到了消融的理由。
他也是一个异乡来客。
他也拥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他也只是想在这片被战火与纷争浸透的世界里,寻得一隅,安放自己那颗早已疲惫的心。
他们是如此不同。
一个是在极北冰海中忍受了无尽孤寂的钢铁女王,一个是来自另一个时空,只想安逸度日的咸鱼。
他们却又是如此相似。
相似到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对方灵魂深处的孤独。
林悠的呼吸放缓,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郑重。
在他的视野里,那双清澈的冰蓝色眼眸,倒映着整片峡湾的璀璨星河。星光在她的瞳孔深处流转,璀璨,却又带着一丝北境独有的清冷。
她注视着他伸来的手,没有躲闪,眼底深处却掠过一抹显而易见的紧张。
林悠的手,温柔地,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那只微凉的小手。
触感细腻得不似真人,带着一种高级瓷器独有的温润质感。常年置身于北境的寒意从她的指尖传来,顺着他的掌心,一丝丝地渗入。
这丝凉意,没有让他感到冰冷,反而让他那颗总是古井无波的心,泛起了最真实的涟D荡。
“提尔比茨。”
林悠开口,声音里褪去了所有平日的慵懒,只剩下一种从未有过的郑重与温柔。
他握紧了她的手,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份独属于她的孤寂。
“我无法向你保证,能为铁血带来怎样的荣耀与胜利。”
他的目光与她对视,无比认真。
“但是,我向你保证。”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坚定。
“如果我的存在,能让你那颗总是漂泊不定的心,感到一丝一毫的平静。”
“那么,我愿意,永远做你停靠的,唯一的港湾。”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
没有热情似火的相拥。
在这片只属于他们二人的,被星光与月色笼罩的寂静峡湾之下,两人只是静静地站着,手却紧紧地,紧紧地相握。
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与温度,都通过这唯一的接触点,彻底交融在一起。
一份无声的,独属于北境的誓约,就此完成。
……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别墅之内。
“不——!”
一声压抑的惊叫,Z23猛地从沙发上弹坐而起。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乱地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冰凉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领。
恐惧。
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依旧死死地攫住她的心脏。
她做了一个噩梦。
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梦里,那艘巨大而华丽的白色轮船,通体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安静地停靠在码头。林悠和提尔比茨姐姐,正并肩站在船头,对她微笑着挥手告别。
她想跑过去,双腿却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想大声呼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艘船,鸣响了悠长而悲伤的汽笛,缓缓地,坚定地,驶向遥远的天际。
而她自己,被独自一人,留在了这座冰冷的,空无一人的港口之上。
风声在耳边呼啸,带着海水的咸腥与刺骨的寒意。世界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黑与白。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彻骨的孤独与冰冷,是如此真实。
真实到让她即便是在醒来之后,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行。
她要去看一眼。
必须去确认一下。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绪。Z2?23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沙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踉跄地冲出了房间。
她需要看到他。
她需要确认,那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然后,她便看到了。
看到了那让她心中最后一点侥幸,都彻底粉碎的一幕。
只见在隔壁那栋别墅二楼的,正对着峡湾的阳台上,两道身影安静地,并肩站立。
是林悠。
是提尔比茨姐姐。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共同地,遥望着远方那片被繁星点缀的夜幕。
月光如同一匹被碾碎的银箔,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在阳台的地板上,拉得很长,很长。
那画面,和谐而又宁静。
美好得,不似人间应有的景象。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完美无瑕的默契,仿佛他们生来就该站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是为了衬托他们而存在的背景板。
美好到,让她感觉自己的存在,都是一种唐突的打扰。
美好到,让她感觉自己,根本无法,也无权去介入其中。
Z23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她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焦躁,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凝固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失落。
那股失落感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呼吸困难。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用自己的双眼,确认了自己与那个她所憧憬的,所信赖的男人的背影之间,那份遥远的,无法触及的距离。
一道无法跨越的,名为“港湾”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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