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道穿着飞鱼服的漆黑身影，如同墨汁滴入水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城市的阴影里。
房间内的森然杀气，随着他们的离去而缓缓消散。
卫渊没有去看他们消失的方向。
他转身，重新盘膝坐下，面沉如水。
锦衣卫能找到现实中的爪牙，但真正的战场，依旧在那片看不见硝烟的历史长河之中。
他必须回去。
他必须确认，那些与他相连的文明坐标，究竟被污染到了何种地步。
卫渊心神再次沉入识海，那片混乱闪烁的星图，如同一个重病患者的心电图，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
他没有急于连接任何一个节点。
他的目光，像最精密的雷达，冷静地从那一个个闪烁的帝王头像上扫过。
【唐太宗李世民】：头像光芒闪烁不定，连接信号存在轻微干扰，但稳定。
【明太祖朱元璋】：头像光华黯淡，被黑气缠绕，但连接通道尚且通畅。
【宋太祖赵匡胤】：连接正常。
【三国刘备】：连接正常。
卫渊的目光飞速掠过，他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大部分皇帝的连接虽然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噪点与干扰，但根基未损，依旧可以沟通。
这就像一场刚刚开始扩散的瘟疫，有的人只是轻微感染，有的人出现了明显症状。
可他最担心的，是那个已经彻底“病危”的。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那片星图的某个位置。
那里，本该有一颗炽烈如日，霸道无双的星辰。
此刻，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悸的灰色。
【汉武帝刘彻】。
那个头像彻底失去了光芒，仿佛被人硬生生从星图上抠掉，只留下一个空洞的轮廓。
卫渊尝试着发出一道连接信号。
没有回应。
他又试了一次。
依旧是石沉大海，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静默。
失联了。
在所有被污染的节点中，汉武帝刘彻的时空，第一个彻底断开了与他的联系！
卫渊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刘彻那句泣血般的怒吼。
“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可如今，敌人不在远方，在我民之心，在我族之念！”
敌人第一次出手，就选择了汉武。
选择了那个将“华夏”二字，用铁与血烙印在民族脊梁上的时代！
他们想做什么？
他们已经做到了什么？
每一秒的延迟，都可能让那个时空发生不可逆转的恐怖异变。
卫渊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他不再尝试用常规方式连接，而是直接调动了自己账户中，那股由无数次打赏汇聚而成的，最本源的力量。
天道气运！
“系统！”
他在识海中发出低吼。
“不计代价，给我强行连接汉武帝刘彻！”
【警告！目标时空存在超高强度信息壁垒！】
【强行连接将消耗巨量天道气运，可能对宿主灵魂造成永久性损伤！是否确认继续？】
血红色的警告框，疯狂地在卫渊眼前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
“继续！”
卫渊没有半分犹豫，牙关紧咬。
【指令确认！开始消耗天道气运，强行构建时空链接！】
嗡——
卫渊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瞬间抽空了一大半。
那股积攒许久，如同黄金般璀璨的天道气运，化作一道洪流，悍然撞向了那片死寂的灰色区域！
然而，那片灰色就像一个真正的黑洞。
气运洪流冲进去，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阻力，从那片灰色中反推回来，狠狠撞在卫渊的意识上！
“呃！”
卫渊发出一声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而是一种纯粹的信息污染。
无数混乱、邪恶、扭曲的念头，夹杂着听不懂的诡异音节，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识海，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撕碎。
屏幕上，那片灰色区域的中央，开始浮现出之前见过的，那种如同蠕动毒虫般的诡异字符。
【§§?·Ψμ-Δ§§】
它们仿佛活了过来，正试图沿着卫渊的连接，反向感染他这个“宿主”！
卫渊双目赤红，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黑色火焰，再次从眼底燃起。
他能感受到，敌人在嘲笑他。
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在嘲笑他试图撼动那不可名状的恐怖。
卫渊将心一横，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随着天道气运一同压了上去！
他对着那片疯狂吞噬他力量的黑暗，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
“把我的历史，还给我！”
轰！！！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决死意志，那即将耗尽的天道气运，在最后关头猛地爆发出万丈金光！
如同超新星爆发，狠狠刺穿了那片死寂的灰色！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卫渊的识海中响起。
那片坚不可摧的灰色壁垒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丝微弱至极的画面与声音，从裂缝中泄露了出来。
那不是凯旋的号角。
也不是庆祝的欢呼。
那是铺天盖地的兵器碰撞声，是战马凄厉的悲鸣，是男人临死前，最绝望的惨叫！
连接，终于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卫渊不顾一切地将视野凑了过去。
眼前的画面，不再是雪花与乱码。
一片血色的天空，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里是漠北。
可这里没有祭天的狼居胥山，没有庆功的酒宴。
只有一座由尸体堆积而成，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本应横扫大漠，凯旋而归的冠军侯大军，此刻，正被一片黑压压的，数量数倍于己的浪潮死死围困在一个小小的山谷里。
卫渊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在尸山血海中冲杀的身影。
少年将军的盔甲早已破碎不堪，浑身上下浸满了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手中的冠军长枪，枪刃上已经布满了豁口。
他依旧在战斗，每一次挥枪，都能带走数名敌人的生命。
可他身边的汉家儿郎，正在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些是大汉最精锐的羽林孤儿，是追随他封狼居胥的百战之师！
此刻，他们却像被收割的麦子，在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下，被不断地蚕食，淹没！
卫-渊的视线，越过霍去病，看向那些围攻他们的敌人。
匈奴人。
但，又不是他所知道的匈奴人。
这些匈奴骑兵，一个个双目赤红，脸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状若疯魔！
他们仿佛不知疼痛，不知恐惧。
哪怕被长枪贯穿了胸膛，依旧会死死抓住枪杆，用牙齿去撕咬汉军的血肉。
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
这是一场……针对英雄的屠杀！
“永恒神盾”的第一次出手，就直接掐住了华夏武功最鼎盛的节点。
他们没有去篡改文字，没有去动摇民心。
他们用一种卫渊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匈奴人变成了一支悍不畏死的魔鬼军团，要将华夏千年武功的巅峰象征，霍去病，连同他不败的神话，一同埋葬在漠北的黄沙之下！
画面剧烈地闪烁着，强行撕开的连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就在视野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
那个浑身浴血的少年将军，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跨越了时空，与卫渊的视线，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那双本该永远桀骜明亮的眼眸里，没有了骄傲，没有了战意。
只剩下无尽的疲惫，深深的困惑，和一丝……濒临绝望的请求。
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说着什么。
卫渊读懂了。
他在问。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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