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卫渊的呼吸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疯狂地收缩。
【始皇帝】。
这两个字,如同两座巍峨的山岳,携带着跨越千年的厚重与威压,狠狠地砸在他的视网膜上。
荒谬。
这是卫渊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是一股被戏耍的恼怒。
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种角色扮演的尬戏?
还始皇帝?
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呢?
卫渊压下心头的荒唐感,积攒了几个月的怨气让他此刻充满了攻击性。
他干脆把椅子拖近了些,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嘲讽,把回复打了出去。
“证据?”
“呵呵,历史就是我的证据。”
“你要是不信,可以从你的坟里爬出来,去问问赵高,问问李斯,看看他们敢不敢说一个‘不’字!”
这几乎是带着骂街意味的挑衅了。
卫渊发完,心里竟感到一丝病态的快感。
反正明天就要睡大街了,临走前在网上当一回喷子,怼一个装神弄鬼的傻子,也算是一种发泄。
他等着对方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然后自己就可以心满意足地关掉直播。
然而,屏幕上,那道威严的金色弹幕,再一次缓缓飘过。
没有愤怒,没有驳斥。
只有一句让他脊背发凉的回复。
“赵高……朕知道了。”
那句冰冷的“朕知道了”,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卫渊所有的火气。
他脸上的嘲讽笑容僵住了。
不对劲。
这个人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可怕。
那是一种上位者在听取了汇报后,做出决断时的口吻,简洁,冷酷,不带丝毫个人情绪。
一个恶作剧的玩家,演得出来这种深入骨髓的帝王威仪吗?
卫渊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第三条金色弹幕,紧随而至。
“若朕能阻止沙丘之变,当如何?”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卫渊的脑海中炸响。
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
阻止……沙丘之变?
一个历史系的学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五个字的分量。
那是华夏历史上最令人扼腕叹息的转折点之一。
如果扶苏不死,如果胡亥没有上位,如果赵高和李斯的阴谋没有得逞……那头刚刚苏醒的东方巨龙,又将走向何等波澜壮阔的未来?
卫渊的血液开始升温。
他忘记了对方是真是假,也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最大的遗憾,就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
而现在,有一个“人”,问他如何阻止悲剧。
哪怕是假的,哪怕只是一场梦。
他也想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卫渊的情绪彻底被点燃,他对着摄像头,将所有的愤懑与不甘,都倾注到了接下来的话语中。
“沙丘之变的关键,不在于始皇帝的猝然离世,而在于信息差!”
“始皇帝病危之时,身边只有三个人可以决定帝国的未来!赵高,李斯,还有胡亥!”
“赵高是你的心腹,掌管着传达诏令的符玺,这是他能够伪造诏书的根本!”
“李斯是帝国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态度至关重要!而赵高抓住了他的软肋——李斯担心扶苏上位后,蒙恬会取代他的地位,所以他动摇了!”
“至于胡亥,他就是个被宠坏的蠢货,赵高许诺他皇位,他便言听计从!”
卫渊越说越激动,仿佛化身为沙丘宫内的一缕幽魂,亲眼见证着那场密谋。
“所以,要破局,很简单!”
“第一,绝对不能让赵高单独接触遗诏!始皇帝驾崩的第一时间,就必须有第三方在场,比如随行的某位将军,或者其他宗室!”
“第二,稳住李斯!你要让他明白,扶苏的仁厚,才是他权位最大的保障!蒙恬镇守北疆,与他一文一武,并无冲突!而一旦胡亥这个蠢货上位,赵高这个阉人独揽大权,他李斯的下场,只有腰斩于市,夷灭三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份传给扶苏的遗诏是假的!是赵高伪造的!上面说要赐死他,是假的!蒙恬的怀疑是对的,只要扶苏肯起兵,只要他回到咸阳,赵高的阴谋就会瞬间破产!”
他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眼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
这番话,憋在他心里太久了。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复盘这段历史,每一次都扼腕叹息。
今天,他终于喊了出来。
直播间里,那道金色的弹幕,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在线人数,依旧是那个孤零零的“1”。
许久。
卫渊的情绪渐渐平复,理智也重新回到了脑海。
他看着屏幕,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真是魔怔了。
对着一个网络喷子,居然这么投入地进行了一场历史辩论。
“行了,哥们儿,不管是真是假,多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
卫渊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准备关闭直播软件。
明天,还有明天的难关要过。
就在他的鼠标即将点下关闭按钮的瞬间。
屏幕中央,一个金色的提示框,猛地弹了出来。
【“始皇帝”对您的直播内容感到万分震惊,打赏“黄金百两”!】
卫渊嗤笑一声。
黄金百两?
这直播平台的虚拟礼物还挺复古。
他摇了摇头,正要彻底关掉电脑。
“咚!”
一声沉闷到让他心脏都漏跳一拍的巨响,从他脚边传来。
不是电脑发出的声音。
是房间里!
这个破旧的出租屋,地板是那种最廉价的复合木板,此刻,卫渊脚下的那块地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向下凹陷,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地板,被硬生生砸穿了一个窟窿!
卫渊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骇地看向那个窟窿。
只见一个古朴的木箱,就那么凭空出现,半截箱体砸穿了地板,死死地卡在那里。
那箱子,样式古拙,刷着黑漆,边缘镶嵌着青铜兽首,完全不像是现代的产物。
卫渊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
幻觉?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剧烈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他颤抖着,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蹲下身。
箱子的锁扣在坠落的冲击下已经弹开,箱盖虚掩着。
卫渊伸出手,指尖因为恐惧和激动而抖得不成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了箱盖!
刹那间。
一道刺目的金光,从箱子里爆射而出,瞬间照亮了他那张写满震惊的脸。
箱子里没有泡沫,没有填充物。
只有一块块码放得整整齐齐,泛着冰冷而又诱人光泽的……金饼!
圆形的,上面还印着古朴的篆文和纹路。
这根本不是现代的金条!
这是古代的,真正的黄金!
卫渊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这满满一箱黄金,砸得粉碎。
他过去二十多年贫穷但安稳的生活,被这箱黄金,彻底砸出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窟窿。
他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强行推向了一个充满未知与恐怖的新世界。
卫渊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一块金饼的表面。
那冰冷的、坚硬的、沉甸甸的触感,通过指尖,瞬间传遍全身。
他的眼中,倒映着黄金的光芒,神色从极致的震惊,慢慢转变为无法抑制的狂喜。
最后,又从狂喜,化为了一丝对这未知力量的……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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