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玻璃的另一侧，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赵东来身边的几名技术专家，原本还带着几分审视与怀疑，此刻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个个身体前倾，死死地贴在玻璃上。
他们的眼睛，倒映着审讯室内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沙沙沙……”
审讯室内，只剩下笔尖与A4纸摩擦的声音。
那声音连贯而急促，没有丝毫停顿，不像是人类在书写，更像是一台高速打印机在工作。
一张A4纸，很快被写满。
卫渊没有停下，随手将写满的纸推到一边，又抽过一张新的。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再简单不过的演算。
可纸上的内容，却让玻璃外的专家们感到了阵阵窒息。
那些字符，一部分是他们能够辨认的超高维数学模型，另一部分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仿佛某种底层逻辑的具象化符号。
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超越了他们认知极限的“语言”。
“他……他在干什么？”
一名最年轻的技术员，忍不住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他不是在破解。”
他身边那位头发花白，在省内密码学领域泰山北斗级的老专家，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镜片下的双眼充满了震撼与迷惘。
“他是在……重构规则。”
“他正在为那把‘锁’，重新定义一把‘钥匙’！”
这个比喻，让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十分钟。
整整十分钟。
卫渊面前，已经叠起了厚厚一沓写满了公式的A4纸。
他终于停笔。
将笔轻轻放在桌上，他抬起头，平静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单向玻璃，落在了赵东来的身上。
赵东来心脏一跳，立刻对身旁的人下令。
“进去，拿出来！”
两名技术员几乎是冲了进去，他们没有去看卫渊，而是像捧着圣旨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沓A4纸捧了出来。
“快！录入！按照卫先生写的顺序，建立新的破解序列！”
老专家一声令下，整个技术部门瞬间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一台被物理隔绝的超级计算机前，一名手指翻飞如电的程序员，开始将纸上的那些“天书”转化为计算机能够理解的指令。
他的额头上，很快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编程技术，在这些公式面前，显得如此粗陋不堪。
他不是在编程，他只是一个卑微的翻译。
赵东来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背在身后，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没有去看电脑屏幕，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年轻程序员的脸上。
紧张。
疑惑。
震撼。
狂喜！
“通了！”
“第一层壁垒，直接……直接被融化了！”
程序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屏幕上，那个由金色数据流构成的复杂立体图形，在新的指令注入后，没有发生任何对抗，而是像冰雪遇上了烙铁，瞬间消融，化作最原始的数据。
“第二层！第三层！天呐！势如破竹！”
“所有的防火墙，所有的加密逻辑，在这套公式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破了！全破了！”
伴随着最后一声惊呼，电脑屏幕上所有的防御壁垒全部消失。
一个黑色的U盘图标，静静地出现在屏幕中央。
整个办公室，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赵东来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转过身，隔着玻璃，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安坐在审讯室里的年轻人。
这个卫渊，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波澜，沉声下令。
“打开它。”
技术员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图标。
U盤的内存不大，里面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档。
文档被打开。
屏幕上出现的，却是大段大段的乱码和无法识别的，如同鬼画符一般的诡异符号。
刚刚燃起的希望，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这……这文件本身也是加密的，或者是已经损坏了……”
老专家脸上的喜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攻破了城门，却发现城里是一片无人能懂的废墟。
“不。”
一个声音，通过审讯室的内部通话器传了出来。
是卫渊。
“这不是乱码。”
赵东来立刻示意技术员将电脑屏幕转向审讯室的玻璃。
卫渊的视线，落在了那片密密麻麻的符号上。
在其他人眼中，那是毫无规律的混沌。
但在获得了“过目不忘”之后，他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台人形的超级量子计算机。
任何信息，只要被他的眼睛捕捉，就会被瞬间分解、记忆、归类、分析。
他能看到那些符号之间，存在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始终不变的逻辑关联。
他能看到，其中有几个特定的符号组合，在整篇文档中，以一种固定的频率，反复出现。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这些符号与他所知的数万种古代文字、加密符号、甚至是系统界面的底层逻辑进行交叉比对。
一个又一个可能性被排除。
最终，他的思维定格在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方向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玻璃，点在了屏幕上的一处。
“这个符号，放大。”
技术员立刻照做。
那个符号被放大后，呈现出一种介于象形文字和几何图形之间的奇特形态。
“如果我没猜错。”
卫渊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这是一种……基于‘信息熵’的描述性语言。”
“它描述的不是‘事物’，而是‘事物的状态’和‘状态改变的趋势’。”
在所有人茫然的注视下，卫渊说出了第一个被他“翻译”出来的词。
“时空能量。”
赵东来的瞳孔猛地一缩。
卫渊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移动，又点中了另一个反复出现的符号组合。
“波动。”
“捕获。”
“源点。”
他每说出一个词，赵东来脸上的神情就凝重一分。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他感到不寒而栗的真相。
龙啸强，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个组织，他们所图谋的，根本不是金钱或者权力。
他们……在进行一项无法想象的，针对时空的实验！
“这……这到底是一份什么东西？”
赵东来忍不住问道。
卫渊没有回答。
他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文档的末尾。
在那里，在所有诡异符号的最后，有一行字。
一行用最标准的简体中文写成的，仿佛是整篇报告标题的总结。
《关于0号时空能量异常点的初步观察报告》
办公室里的技术专家们，看到这行字，都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0号？
异常点？
这是什么意思？某个实验的代号吗？
赵东来也皱起了眉，他同样无法理解这行字的含义。
然而，在审讯室内。
当卫渊的视线与那行清晰的中文接触的瞬间。
轰！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世界的声音，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猛地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0号。
这个数字，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它代表着什么。
在他的意识深处，那个浩瀚的星空识海里。
那个赋予他一切，连接万古帝王的“天道直播系统”，它的系统序列编号，就是——
【0号】。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那个双头蛇徽章的组织。
他们不是在寻找什么虚无缥缈的宝藏。
他们也不是在进行什么无法理解的科学实验。
他们……
是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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