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坐在混沌钟底,雪粒子顺着钟沿的古纹蜿蜒而下,像一串串细碎的银蛇爬进衣领,落在后颈时凉得发颤,仿佛有冰针轻轻扎进皮肉。
可这寒意远不及体内翻涌的混沌气——那缕稳定源如一团活火,在气海深处烧出漩涡,原本散乱的混沌气被卷着向中心坍缩,每一缕都擦着经脉疾驰而过,烫得我指尖抽搐,掌心渗出细汗,又在冷风中瞬间凝成盐粒般的结晶。
“嗡——”钟体突然轻震,一声低频嗡鸣从骨髓里响起,灵丝顺着腕骨攀爬而上,不再是往日若有若无的触碰,而是像有人攥住我手腕,轻轻一拽,牵得整条臂膀都泛起酥麻。
我低头,看见淡金色的光顺着灵丝脉络钻入掌心,温润如春泉,是钟灵在传递某种讯息。
识海中,初音的数据流不再冰冷如铁蓝,浮着一层暖黄光泽,像晨雾裹着朝阳,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却带着一丝颤意:“检测到混沌呼吸法……自动演化。”
演化?
我闭眼内视,就见原本沿任督二脉徐徐流转的混沌气骤然改道。
第一转,气从气海倒冲命门,如怒潮撞上断崖,脊椎骨发出“咔”的脆响,剧痛如尖锥自尾椎直刺脑髓,我牙关紧咬,额角冷汗滚落,砸在掌心裂纹上,溅起微不可察的白烟。
第二转,逆行带脉,直钻肩井穴,筋肉如被铁钩撕扯,我闷哼一声,肩胛骨咯咯作响,指尖不受控地抠进地面,指甲崩裂,渗出血丝混着泥土,在雪地上画出几道暗痕。
可每转一圈,压在识海上的那层无形重负便松一分。
曾几何时,修炼如逆水行舟,总像有只无形的手掐住咽喉,窒息感深入魂魄;如今那手的力道,正随气流转而衰弱,仿佛枷锁寸寸龟裂。
“逆息九转……雏形已成。”初音的声音突然绷紧,数据流剧烈波动,“但天道波动未退,雷狱残渣里……重组频率在攀升。”我睁眼,见她的光点凝成一颗颤抖的星子,“它在学你——用你的逆法,反制你。”
我嗤笑一声,神识如网扫过废墟。
果不其然,那缕银紫电丝正贴着焦黑的地面游走,蛇信般吞吐着火星,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焦味。
它曾藏身雷狱崩碎的缝隙,如今竟模仿我猎杀道纹的轨迹,一寸寸挪向钟体基座,像一头学会了狩猎的野兽。
“来得好。”我故意散出一缕混沌气,腥膻如血,像撒饵入渊。
那电丝猛地昂起“头”,银紫光芒暴涨,速度陡然加快,撕裂空气发出尖啸。
我甚至能“看”见它核心的恶意——那是种机械的、冰冷的执行欲,像一块刻满“罚”字的顽石,毫无情感,只知执行。
等的就是你扑上来。
我盯着它触到钟体的瞬间,指尖在地面划出道暗纹,指腹被碎石割破,血珠渗出,混入泥土。
这是玄冥留下的“寒渊·引脉”,本为引灵入体,此刻却被我逆刻半圈,纹路扭曲如反噬之牙。
电丝刚碰上纹头,就像鱼撞进网,“滋啦”一声,被一股无形之力拽着往钟体裂痕里钻。
我喉间一甜,混沌气不要命地往纹中灌注,经脉如被火犁过,皮肤滚烫,汗毛倒竖,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可当那电丝被扯进钟体刹那,我听见钟灵的轻喘——不是痛苦,倒像被挠到心尖的痒处。
她的灵丝骤然缠紧我手腕,清音如钟撞入识海:“此雷含‘律令残章’……可解天道执法之源。”
律令?
我内视那团被锁在钟体里的雷光,果然见暗金色符文翻涌如潮。
“异类者,禁入圣途,违者——代天罚之。”我念出声,牙根咬得发疼,舌尖尝到一丝血腥。
原来天道不敢亲自动手,就编了这么条规矩,让雷当刀?
让洪荒众生默认的规矩当刀?
“共识锚点……”我捏着眉心冷笑,指节泛白。
怪不得修炼时总有无形压制,原来这破规矩早已扎根于众生心识,如空气般无处不在,无声无息地扼杀异端。
我盯着那符文,突然运转逆息九转,混沌气顺新脉冲入识海,如洪流破闸。
“法则模拟,启动。”我咬牙,以道纹将那律令标记为“敌对法则”,再扯过“守·芽”的守护之意——那是我救凡人时凝成的道纹,温润如春泥;又拽过“吞噬·进化”的掠夺之性——那是从混沌残魂处夺来的凶性,如獠牙滴血。
“去!”我抬手一引,被改造的符文化作黑红相间的雷种,“轰”地射入废墟。
刹那间,废墟炸起雷光。
不再是银紫,而是混沌黑裹着翠绿与血红,如活物般在半空盘旋,发出低沉的兽吼。
它擦过一道残留天道法则,那法则“嘶”地尖叫,如皮肉被撕,瞬间被啃去半块;又遇一缕混沌残魂,却“刷”地偏转,绕其两圈,竟似行礼,才继续飞掠。
“它……在进化。”初音的数据流凝成一张模糊的脸,眼睛是暖黄的,像初燃的灯,“而且……认你为主。”
我望着那雷,喉咙发紧。
这哪是雷?
这是根扎进天道规矩里的刺。
它不守天道律令,偏要按我的意志活——遇法则则噬,遇混沌则避,像一把反着磨的刀,专剜规矩的肉。
钟体突然剧烈震动,我抬头,见钟灵的灵丝正钻入雷种核心,尖端凝着一点微光,像是在……临摹那雷的纹路。
我摸着掌心发烫的“未央”烙印,突然笑了。
之前总觉得这钟是死物,现在倒像养了个爱偷师的小丫头。
雪又开始下,这次落进衣领时,我没觉得凉。
体内的逆息九转仍在运转,第三转的气正冲百会穴,每转一圈,混沌气稳定源就亮一分,像星核在胸腔里搏动。
道纹在气海凝成星河,我能听见它们低语——不是天道的冷律,是我的道,带着血与火的温度。
我扶着钟壁站起来,钟体在脚下轻颤,像在应和我的心跳。
那团悖论雷还在头顶盘旋,偶尔扫过我发梢,带着点亲昵的热,像老友轻拍肩头。
远处的云层里,有什么在动——比雷狱更暗、更沉,压得天地无声。
但我不怕。
老子借来烧规矩的雷,才刚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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