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钟心碑第二行忽明忽暗的古篆,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些字像浸在浑水里的鱼,刚要看清轮廓,就被一团黑雾裹住。
识海深处传来刺痒,像是有根细针在挑我的神魂——这是排斥,钟心碑在拒绝我。
“钟心碑不认凡魂。”钟灵的声音从混沌钟里渗出来,带着金属特有的清冽,“唯有执钟者以心印血,方能开启。”她的指尖(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钟纹里那缕若有若无的灵识)轻轻划过我腕间的青芽道息,“你现在的魂,一半是穿越者的凡胎,一半是盘古圣人躯的灵光,它在犹豫。”
老聋突然动了。
他无耳的头颅转向我,青铜色的皮肤在风中泛起细碎的裂纹,像要随时碎成齑粉。
断锤往地上一杵,地脉震颤的声音透过鞋底传来,沉闷如远古鼓点,震得脚心发麻。
“当年玄凰立碑时说过——‘钟不侍奴,只随敢逆天者行’。”他的声音像砂纸磨青铜,每个字都带着锈味,刮过耳膜,留下细微的刺痛,“你敢不敢把血,滴进这碑里?”
我摸出腰间的短刃。
刀尖抵着指尖时,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高危血脉接触,是否启动【道韵净化】?】
——那光一闪,我便知不对。
净化?
不过是把混沌气洗成顺流,把逆意磨成俯首。
“可我要的不是顺,是逆。”我咬牙,一掌拍散提示。
刀刃划开皮肤的瞬间,腥甜涌进嘴里,血珠坠在碑面,竟像滴进了油锅里,“滋啦”一声腾起黑雾,带着焦灼的硫磺味,呛得人喉头发紧。
我赶紧把指尖按上去。
逆律之印是前几日系统教的,用混沌气旋在精血里搅出逆时针的漩涡,那是洪荒诞生前最原始的“逆”。
碑面突然滚烫,烫得我手背发红,皮肉微微蜷缩,触感如烙铁贴肤。
黑雾顺着指缝钻进来,在识海里炸开三幅画面——
第一幅,元屠。
那尊我在系统提示里见过无数次的混沌魔神,屠道刃泛着幽光劈下来。
我本能地抡起混沌钟,“当”的一声,钟身凹了道痕,我被震得退了七步,膝盖撞在断钟残骸上,骨节咯响,嘴角尝到血——铁锈般的咸腥在舌根蔓延。
这不是幻,是神魂在受刑!
第二幅,寒渊祭坛。
赤魇的虚影举着“正统圣印”,那是天道用来规训生灵的东西。
他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每字都带着刺骨寒意:“跪,跪了就给你正统,跪了就不用当异类。”
我盯着他脚下的血池——里面泡着的,是前几日我救下的那些被混沌残魂侵蚀的小妖。
池水泛着暗红,浮着扭曲的影子,仿佛有无数低语从水底渗出。
“我从不跪序。”我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沙哑,“我立序。”
祭坛在吼声里崩裂,赤魇的脸扭曲成一团黑雾,碎石砸在肩头,痛感真实如刀割。
第三幅最狠。
系统界面突然闪起雪花,我听见“咔嚓”一声,是法则模拟模块碎了——那声音清脆如冰裂,又像神魂被撕开一道口子。
眼前只剩一片白,天道的虚影浮在正中央,他的声音像洪水漫过耳膜,压得胸腔发闷:“你斗不过的,你的魂是外来的沙,早该被洪荒筛掉。”
我攥紧混沌钟,钟纹里的怒、悲、寂三种情绪突然活了,顺着手臂往识海钻,像三条滚烫的铁链,烧得血脉贲张。
“就算只剩我一人——”我吼得喉咙发疼,声带撕裂般灼热,“也要让钟声再响!”
三幅画面同时停滞。
元屠的刀停在半空,赤魇的圣印裂了道缝,天道的虚影模糊了一瞬。
可还没等我松口气,现实的剧痛猛地袭来——腕间一紧,仿佛有烧红的铁丝勒进皮肉。
碑底突然窜出红丝!
缚影残丝,系统提示过的禁锢法则,此刻缠上我的手腕,像活物似的往血管里钻,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灼烙般的痛楚。
“禁主印”,这是要把我变成混沌钟的囚徒!
“小友!”老聋的断锤突然炸开。
青铜碎片裹着他的身影扑过来,他原本佝偻的背挺得笔直,像座突然立起的碑。
“我听不见钟声……”他的声音越来越轻,青铜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旧痕,像岁月刻下的碑文,“但我记得她的路——玄凰走的每一步,都是逆着天道的方向。”
红丝缠上他的腰,他笑了,眼角裂开一道细纹,像青铜锈蚀的泪痕,“正好,替她挡这最后一灾。”
青铜光影和红丝一起消失了。
碑面“咔”地裂开道缝,第二行碑文终于显出来:“血不纯者,钟不鸣;心不坚者,道自崩。”
我盯着手腕上淡去的红印,把右手按在胸口——那里还压着从元屠残魂里逼出来的魇戾之力。
“去他的纯。”我把那团黑血挤进碑缝,指尖触到碑石的粗粝,血渗入缝隙时发出细微的“嘶”声,像蛇吐信。
混沌钟突然共鸣。
钟灵的身影凝在我面前,她穿着玄色长裙,发间别着青铜凤钗,和之前的虚影不同,这次我能看清她的眼——里面有星子在转,是洪荒初开时的星子,流转着亘古的孤寂与光。
“以异类之血,承秩序之重。”她抬手抚过钟壁,钟纹里的金光漫出来,温润如初阳,拂过手背时有微麻的触感,“此誓,可破禁。”
第三行碑文缓缓浮现,每个字都像刻在我骨头上:“执钟者三问:一问可逆天?
二问可护魂?
三问可舍我?”
风突然停了,连地脉的跳动都静了,天地仿佛屏息。
我望着钟灵眼里的星子,望着老聋消失的方向,望着混沌钟上刚愈合的裂痕——那是我和它一起挨过的伤。
第一指,我戳向天空。
指尖触到冷风,划破空气的刹那,有细微的雷鸣在指节炸响。
“可逆天。”
第二指,我点向轮回台的方向——那里有我前几日救下的小妖,有我在轮回里见过的凡人,有所有该被护着的魂。
指尖微颤,仿佛触到无数温热的呼吸。
“可护魂。”
第三指,我按在心口。
那里跳得厉害,是穿越者的心跳,是圣人躯的心跳,是混沌钟认主时的震颤。
掌心贴着皮肉,能感受到那搏动如钟鸣,一声声撞向胸骨。
“可舍我。”
碑体轰然震动。
三块残碑虚影从废墟里升起来,悬浮在空中,和主碑形成三角。
我听见混沌钟在笑——不是声音,是钟纹里的情绪在翻涌,怒消了,悲淡了,只剩一缕清寂的喜,像风拂过青铜叶的轻响。
系统界面闪得刺眼,新提示砸进识海:【检测到钟心三碑共鸣......解锁隐藏功能——钟鸣溯源(可追踪其他混沌至宝残留气息)】。
“它认你了。”钟灵的手按在我手背上,她的温度像刚出炉的青铜,微烫,却带着金属的沉稳,“从今天起,你是它的主,也是它的路。”
风又起了。
老聋的青铜残影在风中渐淡,竟不落地,反被混沌钟牵引着,在空中划出一道断裂的弧线——指向南方。
那方向,云层如沸,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底下是海,海无浪,却似有钟声从深渊回荡,低沉如远古心跳。
“它们在等……”风送来最后一句低语,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钟的。
“等一个敢把异类之血,铸成新序的人。”
我望着南方。
那里有云在翻涌,云后面是海,海下面是渊。
混沌钟在我掌心发烫,“钟鸣溯源”的提示还在闪,像在指方向。
既然钟挑人……
那我就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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