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一层薄薄的冷雾笼罩着红星四合院。
易中海睁开眼,生物钟精准得堪比厂里的打卡机。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那身象征着八级钳工身份的蓝色工作服,每一个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
多年的钳工生涯,让他对精确和秩序有种近乎偏执的追求,无论是在车间,还是在这个院里。
走到窗边,他习惯性地朝着窗台下瞥了一眼。
那里,本该是他权力和人脉的又一铁证——几块托了硬关系才搞到手的上等硬木。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眼珠子瞪得滚圆,瞳孔剧烈收缩。
窗台下的,哪里还是什么上好木料!
那分明是几截潮湿发黑,布满虫蛀孔洞的烂木头,散发着一股朽坏的霉味。
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易中海的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着那堆烂木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那可是他准备用来打一套新家具,给自己长脸的宝贝!
“谁!是谁干的!”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终于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他猛地冲出屋,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视着每一扇紧闭的门窗,试图找出那个胆大包天的窃贼。
“哪个手欠的狗东西!有种偷东西,没种站出来吗!”
“别让老子抓到你!抓到你腿给你打折!”
他破口大骂,那些平日里用来教训人的词汇,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有他的咒骂声在回荡。
没有证据。
他什么证据都没有。
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他本就涨红的脸庞,此刻更是憋成了猪肝色。
最终,他只能喘着粗气,把这口恶气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自认倒霉。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中央。
那张饱经风霜的八仙桌,似乎变了个模样。
桌面平整光滑,桌腿也看着稳固结实,像是被手艺精湛的木匠精心修缮过。
易中海心头的邪火,总算被这意外的发现浇灭了一丝。
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肯定是院里哪个懂木工活的,想巴结自己这个一大爷,所以提前献了殷勤。
嗯,肯定是这样。
这人还挺有眼力见。
易中海在心里给这个不知名的“好心人”点了个头,那份属于一大爷的优越感,又悄然回到了他的心头。
他甚至开始盘算,等会儿开会的时候,是不是可以顺便表扬一下,让大家看看,什么叫人心所向。
夜幕降临,院里的灯泡亮起昏黄的光。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四合院里逐渐升温的火药味。
因为傻柱被打的事,易中海再次召集了全院大会。
这不仅仅是为了给傻柱讨个说法,更是为了他自己。
他要借这个机会,狠狠地申讨那个屡次挑战他权威的李卫东,把被搅乱的秩序重新拧回来,让所有人再次记起,谁才是这个院里说一不二的主心骨。
“开会了!都出来!”
随着他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各家各户的门陆续打开,人们带着各异的神情,聚拢到了院子中央。
易中海背着手,下巴微微抬起,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从人群中穿过。
他享受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
他走到那张焕然一新的八仙桌旁,目光在桌面上满意地扫过,然后,如同过去无数次开会那样,极其自然地、习惯性地一转身。
他肥硕的身体,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重重地朝着那个被李卫东动过手脚的桌角坐了下去。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那标志性的开场白已经到了嘴边。
他准备先用几句场面话把调子定下来,然后就开始敲打傻柱的办事不力,最终将矛头直指李卫东。
然而,他刚发出两个音节。
“今天……”
咔嚓!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木头断裂的炸响,毫无征兆地爆开!
那声音,尖锐得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易中海只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世界瞬间天旋地转。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官威、所有的盘算,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那张看起来牢固无比的八仙桌,在他坐下的那个桌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抽离!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易中海那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地上。
他的脸,精准地和布满尘土的地面来了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
全院,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长达三秒钟的死寂。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趴在地上,维持着一个“狗吃屎”姿势的一大爷。
紧接着。
“噗嗤……”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声音就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整个院子。
“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妈呀!笑死我了!笑得我肚子疼!”
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四合院的夜空。
“一大爷这是练的什么新功夫?失传已久的五体投地大礼吗?!”
带头起哄的,正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许大茂,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拍着大腿,一边用最大分贝的声音嚷嚷着。
二大爷刘海中更是夸张,他捂着自己肥硕的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身子一抖一抖的,毫不掩饰那份幸灾乐祸。
“老易啊!我说你……你这可真是……真是老了啊!”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脸上满是嘲弄。
“连张破桌子都降不住了,不中用喽!”
哄笑声。
嘲讽声。
口哨声。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将趴在地上的易中海牢牢罩住。
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是不想动,是根本动不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那张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深紫,最后几乎变成了黑色。
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刺耳的笑声,每一个音节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羞辱。
前所未有的羞辱。
他感觉全院人的目光,都化作了实质性的利剑,将他钉死在地面上,将他剥得体无完肤。
他恨不得立刻死去。
或者,让地面裂开一条缝,让他能钻进去,永远不要再出来。
他穷尽一生,苦心孤诣经营起来的“德高望重”、“公平公正”的崇高形象……
在这一刻。
随着这张轰然垮塌的八仙桌。
彻底碎了。
碎得一干二净,连片完整的都拼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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