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的夜风,带着关外荒原的腥气,卷过帅帐的帘门。
宴席早已散尽,那股子虚伪的热络被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令人牙酸的死寂。
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成了这场死寂中最响亮的一个笑话。
他离开时的背影,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仓皇。那张保养得宜、向来挂着三分傲慢七分矜持的脸,此刻肿胀发紫,不是被谁打了,却比挨了十几个耳光还要难堪。他甚至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脚步踉跄,几乎是撞进了自己的营帐,将那帘门摔得震天响。
大帐内,死寂被打破。
角落里,那群跟着王子腾来“镀金”的勋贵子弟们,像是被解除了定身咒,瞬间活了过来。
他们聚成一团,压低了声音,可那一张张变幻不定的脸,却比说出口的话要精彩百倍。
“完了……王大人这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一个锦衣公子哥,手里的暖玉手把件都快被他捏碎了,声音里带着哭腔。
“何止是丢尽了脸!”另一个压着嗓子,眼神惊恐地瞟向神威营的方向,“你们没听见吗?那贾伯爷最后那两句话,一句‘王家的亲戚’,一句‘也配’,这哪里是打脸,这分明是当众撕破脸皮,把王大人的脸皮踩在脚底下碾!咱们……咱们要是还跟着他……”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了。
再跟着王子腾,怕不是要被当成一伙的,被那个煞神给一并清算!
“那怎么办?关外可是后金十万大军!十万!那都是会砍人的蛮子!我……我不想死啊!”
一个平日里在神京城架鹰斗狗、横行无忌的公子哥,此刻嘴唇发白,牙齿都在打颤。他身上的华贵裘皮,此刻半点暖意也带不来。
死。
这个字,像一柄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他们不是傻子。
所谓的“亲戚关系”已经碎成了齑粉,王子腾自身难保。
众人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忽然,不知是谁,第一个抬起头,目光越过重重营帐,投向了远处那唯一灯火通明的地方。
神威营,帅帐。
那一点橘黄色的光晕,在此刻这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关隘里,竟成了唯一的希望。
是救命的稻草。
是唯一的活路。
当晚,贾珪的帅帐外,寒风中站成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这些在神京城里眼高于顶、鼻孔朝天的勋贵子弟,此刻全都褪去了平日的张扬与跋扈。他们弓着腰,脸上堆砌着最谦卑、最谄媚的笑容,手里捧着、身后下人抬着,全是晃得人眼晕的“孝敬”。
夜色都遮不住那金灿灿的光。
一箱箱码放整齐的金条,打开箱盖的瞬间,能让人的呼吸都停滞。
一匣子一匣子的东珠、猫眼、祖母绿,在火把的映照下,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
更有甚者,直接从后方马厩里牵来了几匹神骏非凡的西域宝马,马身披挂着华丽的鞍鞯,光是那上面镶嵌的宝石,就价值不菲。
“贾伯爷!贾侯爷!”
一个为首的公子哥,点头哈腰地凑上前,那笑容几乎要咧到耳根。
“小侄久仰您神威盖世,今日一见,方知天人!这点小意思,是小侄的一片心意,给大军的兄弟们换点酒喝,不成敬意,还望伯爷笑纳!”
“侯爷,您在辽东为国征战,我等在后方,心中万分敬佩!这些许阿堵物,不成体统,就当是小侄们为大军聊尽的一点心意!您千万别嫌弃!”
一声声“伯爷”、“侯爷”,叫得比亲爹还亲。
帐内,贾珪端坐不动,他甚至没有起身,只是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那杆乌黑的长枪。
枪身上,冰冷的金属光泽一闪而过,映出外面那些人扭曲而谄媚的脸。
钱勇站在一旁,看着外面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满是震撼。
“来的都是客。”
贾珪头也不抬,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东西,照单全收。”
他的内心,一片冰冷的漠然。
这些人,是什么?
在他眼中,他们既不是什么勋贵子弟,也不是什么大乾的未来。
他们是会走路的功勋包。
更是会自己跑来送死的钱袋子。
他鄙夷他们的软弱,厌恶他们的无能,但这不妨碍他收下他们父辈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这些不义之财,与其让这群废物在神京的秦楼楚馆里挥霍一空,不如拿来武装自己的军队,拿来铸造更锋利的兵刃,去砍下更多敌人的头颅。
这才是这些钱,最好的归宿。
收了礼,事情自然要办。
次日天明,贾珪将所有送过礼的勋贵子弟全部召集到了校场之上。
这些纨绔们一夜未眠,个个顶着黑眼圈,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期待。
贾珪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一张张紧张的脸,朗声开口。
“诸位既有报国之心,本将岂能不成全?”
众人闻言,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喜色。
成了!
果然花钱能办事!
“即日起,成立‘奋勇营’,就由你们这些人组成!”
话音刚落,贾珪的话锋猛地一转,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玩味的弧度,那笑容看得所有人心里莫名一寒。
“不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为了诸位的安全着想,本将特地为奋勇营,立下一个规矩。”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众人面前缓缓摇晃。
那根手指,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奋勇营的站位,不按官职,不按年龄,只按一样东西。”
贾珪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那两个字。
“银子!”
“谁出的钱多,谁就能站在整个阵型的最中央,最安全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保证你连后金鞑子的马毛都看不见一根!”
“谁出的钱少,那就不好意思了。”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
“那就只能去两翼,或者前排,用你们的身体,去直面后金的弯刀和箭雨了。”
“诸位,自己的命值多少钱,自己掂量着办吧!”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所有勋贵子弟都懵了,他们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能……这样?
还能这样玩?!
短暂的愕然之后,一股狂热的光芒,瞬间从他们眼中爆发出来!
花钱!
买命!
这他妈的,是天底下最划算,也是他们最擅长的买卖!
恐惧被一种更原始的冲动所取代!
“我出五千两!五千两白银!我要站中间!最中间!”
一个反应最快的公子哥,几乎是嘶吼着喊了出来,脸憋得通红!
“五千两算个屁!老子出八千两!别让我看到蛮子的毛!”
“一万两!我爹是户部侍郎!我他妈出一万两白银!谁也别跟我抢!”
场面彻底失控。
这里不再是肃杀的军营校场,而变成了一场神京城里最疯狂、最顶级的拍卖会!
拍卖品,是他们自己的命!
这些为了活命的勋贵子弟,彻底陷入了疯狂的内卷。他们一边声嘶力竭地报着价,一边冲着自己的随从仆役大吼,让他们立刻写信回家,不,是八百里加急送回去!催促家人,把库房里的金子、银子、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装上车,用最快的速度送来山海关!
贾珪负手而立,冷眼看着眼前这荒诞而又真实的一幕。
他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脑海中,那冰冷而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如期而至。
【叮!检测到宿主行霸道之事,以战场为商场,榨取勋贵钱财以充军资,不屈意志极度彰显!】
【特奖励精锐兵种——黄金火骑兵(三百人)!】
短短数日之间,贾珪的神威营军库之中,金银便堆积如山,军费之充裕,甚至远远超过了朝廷拨发给整个辽东战区的款项。
而那座由神京纨绔子弟组成的“奋勇营”,也成了整个大乾军中,最富有,也最奇葩的一道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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