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马奎与两万辽东精锐的覆灭,是一场用鲜血换来的警示。
它让山海关内的衮衮诸公们,第一次真正掂量清了关外那支虎狼之师的份量。
然而,这同样是一剂最猛烈的催化剂,将后金大军那早已膨胀的野心与气焰,彻底点燃。
次日,凌晨。
当天与地的界限还被一层晦暗的灰蒙笼罩时,一种声音,贯穿了黎明前的死寂。
咚——
咚——
咚——
那不是战鼓。
战鼓的声音高亢而激昂,足以点燃士卒的热血。
但这声音,沉闷,压抑,缓慢得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每一下,都并非敲在鼓面,而是精准地、沉重地,砸在山海关上每一个守军的心脏之上。
那是死神的脉搏。
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漫了上来。
那是由十万个鲜活的生命,十万具冰冷的甲胄,十万柄渴望饮血的兵刃所构成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钢铁怒涛。
后金大军,倾巢而出。
平原之上,阵列延绵,遮天蔽日。无数的旌旗在肃杀的晨风中翻卷,不是旗帜,是燃烧的森林。林立的刀枪反射着天边第一缕微光,不是麦浪,是收割生命的钢铁荆棘。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血腥杀伐之气,凝成实质,冲霄而起,将那片刚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都浸染上了一层不祥的暗红。
山海关城楼之上,京营节度使牛继宗手掌死死按在冰冷的墙垛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的脸色,比这关外的寒风还要凝重。
“斥候!再探!死死盯住他们的两翼!”
“传令各部,结阵!稳住!谁敢后退一步,立斩不赦!”
一道道军令从他口中发出,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他试图用一道脆弱的防线,去抵挡那即将拍碎一切的惊涛骇浪。
整个战场,从关墙到平原,空气凝重得仿佛已经固化,呼吸之间,尽是铁锈与死亡的味道。
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即将断裂的瞬间。
一个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变故,发生了。
“神威营,陷阵营,原地待命!”
一道洪亮的声音,不合时宜地,突兀地,在即将缓缓推进的大乾军阵最前方炸响。
这声音里没有紧张,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绝对权威。
牛继宗、王子腾等一众将领愕然回头,视线穿过层层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贾珪。
只见这位新晋的伯爷,对他麾下那两支最为精锐的嫡系部队下达了原地待命的军令。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
胯下那匹神骏的乌骓马发出一声长嘶,竟是独自一人,一马一枪,脱离了正在集结的大乾本阵!
他要去哪?!
这个念头在数万人的脑海中同时升起。
下一刻,答案揭晓,却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从头皮一直麻到脚底。
贾珪的目标明确得令人窒息。
他前进的方向,笔直地,决绝地,指向了后金十万大军最中央,那面迎风招展,象征着后金最高权力的巨大狼头帅旗!
他要单人冲阵!
“疯了!”
“他彻底疯了!”
王子腾失声尖叫起来,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一双眼睛里却迸发出一股难以抑制的、病态的狂喜。
死了好!死了才好!这个无法无天的莽夫,终于要自己找死了!
“贾伯爷!回来!不可!”
牛继宗肝胆俱裂,他拼尽全力嘶声高喊,可他的声音,瞬间就被卷起的狂风与战马的嘶鸣所吞没。
太迟了。
那匹通体乌黑的战马四蹄翻飞,鬃毛在疾风中撕扯成线,在两军对垒的广袤死寂地带,犁开一道笔直的、通往死亡的轨迹。
一人。
一骑。
一杆长枪。
面对着十万虎狼之师。
这一幕的画面,充满了荒诞不经的色彩,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悲壮。它化作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短暂的死寂之后,后金的军阵中,爆发出了一阵惊愕的骚动。
紧接着,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大乾无人了吗?派一个黄口小儿来送死!”
“杀了他!用箭射死他!把他射成刺猬!”
无数的后金士兵用他们粗鄙的语言嘲笑着,看向那个孤独冲来的身影,眼神如同看着一个主动跳进屠宰场的牲畜。
前排的弓箭手已经举起了长弓,密密麻麻的箭簇在晨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将那个不知死活的身影连同他的战马,彻底淹没。
就在那漫天箭雨即将离弦的瞬间。
在贾珪的脑海深处,那个冰冷、机械,却在此刻宛如天籁的提示音,如约而至。
【叮!】
【检测到宿主行匹夫之勇,有万夫莫敌之势,不屈意志已燃烧至顶点!】
【触发隐藏条件!】
【特此奖励传奇兵种——陷阵营(八百人)!】
【陷阵营已传送至宿主身后,将追随宿主冲锋,直至战死!】
系统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在贾珪的身后,在那片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的,空无一人的土地上。
空间,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仿佛只是光与影的错乱。
下一秒,八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面无表情的悍卒,凭空出现!
他们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幽灵军团,出现得无声无息,没有激起一粒尘土,却带来了一股让天地都为之窒息的铁血煞气。
他们没有环顾四周,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与困惑。
甫一出现,这八百人便迈开了整齐划一的步伐,沉重的战靴踏在地面上,发出“咔、咔、咔”的单一节奏。
他们紧紧地跟随在贾珪的战马之后。
沉默地。
决然地。
发起了冲锋。
一人冲锋,是为孤勇。
八百零一人冲锋,则化为一柄烧红的、锋利无比的匕首。
狠狠地,刺向了后金十万大军那颗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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