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港岛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血腥与躁动。
东星“五虎”之一的笑面虎,在观塘自己的堂口,在近百名亲信马仔的众目睽睽之下,被人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徒手拧断了脖颈。
尸体,据说还温热着。
这个消息,不是通过电话或者传呼机,而是像病毒一样,通过一个个惊骇欲绝的眼神,通过压低到极致的嗓音,在酒桌上,在麻将馆里,在桑拿房的蒸汽中,疯狂地自我复制,传播。
一夜之间,整个港岛的社团生态,被这记蛮不讲理的重锤,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规矩?
这一刻,规矩成了一个笑话。
东星社群龙无首,剩下的四虎,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他们把自己锁在最安全的地方,甚至不敢公开露面。为笑面虎报仇?谁敢去面对那个能在一分钟内,杀穿上百人防线,将一个大佬的头颅当成瓶盖一样拧开的怪物?
没人敢。
恐惧,是最有效的秩序。
……
洪兴社,尖沙咀堂口。
刺鼻的雪茄烟雾与廉价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灯光昏暗,气氛压抑。
靓坤斜靠在真皮沙发里,脚下,一个刚刚汇报完消息的小弟,正因为过度激动和恐惧,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靓坤,等着他发话。
突然。
“呵……”
一声低沉的、压抑的笑声,从靓坤的喉咙里滚了出来。
他缓缓坐直了身体,那张总是挂着几分邪气的脸上,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他的双眼,因为充血而显得异常明亮,瞳孔深处,燃烧着的是一种名为“野心”的烈焰。
“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从胸腔的共鸣,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好!他妈的杀得太好了!”
“砰!”
他一掌狠狠拍在面前的红木茶几上,震得酒杯叮当作响。
贪婪,狂喜,得意,种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交织成一幅狰狞的画卷。
他知道,不,他无比确定。
他的时代,来了!
笑面虎一死,东星在观塘那块肥得流油的地盘,瞬间变成了无主之物。而那个神秘的过江龙秦峰,那个只存在于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他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亲自下场管理几条街,收那点保护费。
他需要的,是一个够狠、够忠心、也够上道的代理人。
一把刀。
而秦峰本人,就是一把已经出鞘的绝世凶器。
快得让人看不清,锋利得让所有人胆寒!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在他的大脑中急速滋生,缠绕,瞬间便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搅动整个港岛风云!
他要借这把刀,斩断所有拦在他面前的人!
当晚,他屏退了所有手下,独自一人在密室里,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靓坤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
“秦老板,真是神仙手段。”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发自骨髓的敬畏,以及毫不掩饰的谄媚讨好。
“笑面虎那个烂摊子,您放心。我靓坤替您收拾得妥妥当当。不出三天,我保证,整个观塘,从夜总会到麻将馆,从走私码头到地下赌场,所有的场子,都只认您秦老板一个人的名号!”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劳斯莱斯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在秦峰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许久,两个字才从他口中淡淡吐出。
“不够。”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座大山,瞬间压在了靓坤的心头。
靓坤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愣了足足三秒。
随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
这是要自己……纳投名状!
光是收拾残局,只是一个“代理人”该做的事。而秦峰要的,远不止这些。
他要的是忠诚,是彻底的捆绑,是靓坤亲手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靓坤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一股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那股被他压抑了十几年的狠劲,被这两个字彻底点燃,引爆!
“秦老板,你信不信我?”
他的声音陡然压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阴狠,决绝。
“我靓坤,在洪兴这个烂泥潭里,混了十几年!从一个四九仔,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我不想一辈子都看蒋天生的脸色,更不想一辈子都被大佬B那个老东西压一头!”
“我们洪兴,现在谁最红?陈浩南!”
提到这个名字,靓坤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嫉妒与怨毒。
“他是大佬B的头马,是蒋先生钦点的‘明日之星’!他妈的,整个铜锣湾,现在都快成他陈浩南一个人的天下了!人人都说他讲义气,够威风!”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开始添油加醋。
“狗屁的义气!这个人,我比谁都清楚,只认钱,谁给的钱多,谁就是大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最近盯上了您家族的金行生意,已经派人踩过好几次点了。有他在铜锣湾,秦老板,您的生意恐怕也做不安稳!”
电话那头,秦峰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借刀杀人。
如此拙劣,又如此直接。
靓坤这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不过,这正合他意。
陈浩南,这个所谓的“铜锣湾扛把子”,这个洪兴未来的龙头,确实是一个必须拔除的障碍。
既然靓坤想借自己的刀,那就借给他。
让他这条疯狗,去咬死另一头猛虎。
“说重点。”
秦峰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这三个字,在靓坤听来,却无异于天籁!
他整个人精神一振,知道对方已经动心,立刻将自己准备好的筹码,全部抛了出来。
“我收到绝密情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今晚十点,陈浩南会亲自带人去钵兰街的‘夜色’酒吧收数!那是和联胜的地盘,蒋先生怕事情闹大,只派他去跟一个老家伙谈判,所以他身边绝对不会带太多人,只有山鸡、大天二那几个最贴身的心腹!”
“这是他防备最松懈,最意想不到的时候!”
靓坤的呼吸变得粗重,语气里是再也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癫狂。
“只要废了他!大佬B就等于断了一条最粗的胳膊!蒋先生脸上无光!整个铜锣湾的权力真空,都会是我们的天下!”
他想借秦峰这把刀,斩断的不仅仅是陈浩南,更是大佬B在社团的根基,是蒋天生对社团的绝对掌控!
“我知道了。”
秦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有一句承诺,没有半句肯定。
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靓坤却笑了。
笑得无比畅快,无比得意。
他知道,秦峰一定会动手。
因为,秦峰这样的过江猛龙,这样的枭雄,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的地盘上,有另一个所谓的“扛把子”存在。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劳斯莱斯车内。
秦峰随手将电话扔在一旁,车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他对前方的司机,用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吩咐道。
“去钵兰街。”
随后,他转过头,看向身旁那两个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如同雕塑般的存在。
一个,是闭目养神,气息沉稳如山的封于修。
一个,是看似懒散,眼神却始终锐利如刀的丁修。
“今晚,有活干了。”
秦峰的声音,冰冷刺骨。
封于修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疑惑,没有迟疑,只有一种最纯粹、最原始的战意,仿佛一头沉睡的凶兽,被唤醒了。
而另一边的丁修,则伸出舌头,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他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锵——”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长刀出鞘一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道雪亮的寒芒。
他用指尖,在冰冷的刀身上,轻轻弹了一下。
“嗡……”
一声清越的嗡鸣,在密闭的车厢内回荡,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打谁?”
丁修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
“陈浩南。”
“哦……”
丁修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将长刀缓缓归鞘。
“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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