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阁内,静谧无声。
那枚烙印在林渊眉心,由《太上观想法》凝聚而成的道印,微微一颤。
嗡!
一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玄妙嗡鸣,并非从外界传来,而是自林渊的神魂本源深处,轰然炸响,与天地大道产生了刹那的共鸣。
盘坐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呼吸平稳悠长。
但在他的内视之中,原本束缚着意识的肉身五感,那些关于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的枷锁,在此刻寸寸碎裂,轰然洞开!
一种挣脱了躯壳牢笼的、极致的自由感,席卷了他的整个意识。
林渊心念微动。
下一刻,他的“意识”或者说“神魂”,没有经历任何过程,便已从躯壳中超脱。
它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凡人肉眼绝不可见的透明虚影,轻易穿透了问道阁厚重的墙壁与屋顶,没有带起一丝尘埃,没有惊动一缕气流。
扶摇直上!
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上一瞬,他还在阁楼之内,下一瞬,他的神魂便已悬于太乙山的千丈高空。
一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奇妙视角,彻底展开。
这是一种神祇的视角。
他“看”到了。
整座太乙山,不再是山峰与林木的堆砌,而是一个庞大无比、正在沉睡的生命体。山脉的走势是它的脊梁,地底的灵脉是它奔流不息的血管。
云海在他的脚下翻涌,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水汽,而是由最精纯的天地灵气凝聚成的浪潮,每一次起伏,都带着滋养万物的韵律。
仙鹤在他身旁翩然飞过,他能“看”清仙鹤每一根羽毛下流转的灵光,能“听”懂它们清越长鸣中蕴含的喜悦。
他将神魂感知无限延伸。
山间每一片树叶的舒展与呼吸,化作了生命最细微的脉动。
幽谷中每一朵野花的悄然绽放,将一缕极淡的芬芳,直接送入他的神魂本源。
他甚至能“看”到,天宗之内,每一个弟子体内真气的运转轨迹。那些真气在经脉中奔腾,或湍急,或平缓,或精纯,或驳杂,形成了一幅由无数条光之河流构成的壮丽画卷。
整个太-乙山,整个天宗,所有的风吹草动,所有的细枝末节,在这一刻,尽数倒映在他的心湖之中,清晰得毫厘毕现。
他就是这片天地的唯一主宰。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问道阁之外。
那位为他开门的守阁长老,依旧保持着盘膝枯坐的姿势。
但此刻,他身上那股死寂枯槁的气息早已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正从他天灵盖冲出,与周遭的天地灵气交相辉映。他的双目紧闭,苍老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丝孩童般如痴如醉的笑容。
那是求道百年,一朝得见的无上喜悦。
林渊的神魂能清晰“看”到,自己离去前那句“我即是道”,化作了一枚金色的道种,正在这位长老枯竭的识海中生根发芽,助他勘破了最后的关隘。
“善。”
林渊的神魂虚影微微颔首。
一言点化,一桩善缘。于他而言,不过是随手为之,却足以改变一个修行者一生的命运。
他的神魂之力没有停留,继续向外扩散,很快便笼罩了整座“万木聚灵大阵”。
在他的神魂视野中,这座大阵的真实面貌,才算真正展露无遗。
它不再是简单的聚灵法阵,而是一张以整座太乙山为根基,向着方圆数百里天地无限延伸的巨网。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灵气丝线,从四面八方被强行牵引而来,经过大阵的转化与提纯,再如同灌溉万物的甘霖,均匀地洒向山中的每一寸土地,滋养着每一株草木。
然而,就在此时。
林渊那神游物外、俯瞰众生的“神情”,微微一凝。
在他那无所不至的神魂感知网中,一个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杂音”,突兀地出现了。
在靠近山门的一处灵雾最为浓郁的区域。
一股能量波动,正小心翼翼地潜藏着。
那股能量,与道家清静无为、纯粹自然的能量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阴阳流转、五行生克的独特韵律,充满了冰冷的窥探意味与占卜推演的轨迹。
“阴阳术?”
林渊心中瞬间了然。
他的“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浓雾,精准地锁定了那股能量的源头。
那是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借助着灵雾的掩护,在“万木聚灵大阵”的外围边缘地带,不断地移动。
他的动作,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盗贼,每一步都踏在阵法能量流转的间隙,每一次停顿,都会分出一缕更细微的能量,如同毒蛇的信子,探向大阵的深处,试图找出这座惊天大阵的阵眼与破绽。
有趣。
林渊的神魂悬浮于九天之上,漠然地注视着下方那个自以为隐秘的身影。
他没有立刻出手。
捏死一只蚂蚁,毫无乐趣可言。
他倒是想看看,这阴阳家派来的“客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又能窥探到何种程度。
于是,林渊没有声张,更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杀意。
他只是从自己那浩瀚如海的神魂中,分出了一缕念头。
那一缕神念,比发丝更细,比光芒更快,无声无息地垂落而下,如同命运的丝线,精准无比地缠绕在了那股阴阳术的气息之上,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
对方,对此一无所知。
一场猫鼠游戏,已然在他这位“神祇”的注视下,悄然开场。
只是,谁为猫,谁为鼠,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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