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幻侠小说 > 符纹纪 > 第十九章 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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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林梢卷过,炎周身气息沉凝,体内那点不灭的火种似乎感应到了离别,只在他眼底深处,隐隐跃动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金红。

铁真静立一旁,敞开的衣襟,露出底下古铜色皮肤上尚未完全愈合的暗红痂痕,像烙印在血肉上的誓言。

小七站在那道重新化作冰冷山壁的门前,残破的机械身躯裹在宽大的工装里,那只重新聚焦的电子眼,冰蓝核心光芒平稳,却比来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大哥,二哥,”小七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缺乏起伏的调子,但每个字都像铆钉般钉进这离别的夜色里,“前路叵测,那个组织是暗处的毒蛇。”他那条相对完好的金属手臂抬起,动作精准而稳定。手掌摊开,掌心两处合金盖板无声滑开,露出底下嵌着的两件器物,幽幽冷光在暮色中浮起。

一件则递向炎。这是一截暗红色泽的臂铠,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厚重感。臂铠表面光滑如镜,细看之下,却有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毛细血管般的赤金纹路在内部缓缓流淌、明灭,仿佛拥有生命。一种与炎体内火种隐隐呼应的灼热气息,从中温和地散发出来,并不暴烈,反而带着某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燧芯’,”小七的电子音似乎也因这器物而放轻了些许,“能容火,亦能养火。二哥的火种……或可在此间寻得片刻安宁,亦或……”他顿了顿,那只独眼深处冰蓝光芒流转,似在快速计算推演着什么,“亦或成为引燃更猛烈之焰的火绒。如何用,全在二哥一念之间。”

另一件是给铁真的。形似指虎,却比寻常指虎粗粝狰狞许多,通体是沉重的哑光黑铁,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深陷的阴刻符纹,纹路走势如嶙峋怪石,又似凝固的雷霆。符纹深处,隐隐有极其微弱的蓝白色电芒在无声地明灭,仿佛沉睡的凶兽在呼吸。一股淡淡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臭氧味从中逸散出来。

“‘雷牙’,”小七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注释,“握紧它,符纹自会咬入血肉。引动时,雷煞缠拳,破甲摧坚。但记住,雷煞凶暴,反噬亦烈,非到绝境,慎用其锋。”他那只机械眼的光点聚焦在铁真粗粝的手掌上,仿佛在衡量这血肉之躯能否承受住雷霆的狂暴。

铁真看着那“雷牙”,铜铃大的眼珠子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仿佛荒野里的孤狼嗅到了血腥。他二话不说,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抓过,粗粝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扣进那冰冷的指环孔洞。就在指尖触及符纹的刹那——

“滋啦!”

数道细若游丝的蓝白电弧猛地从符纹深处窜出,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指关节!尖锐的刺痛感直冲脑门,铁真闷哼一声,手臂肌肉瞬间虬结隆起,皮肤表面竟也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仿佛被静电吸附的铁灰色毫光,硬生生将那狂暴的电弧压了下去。他低头看着微微颤抖、残留着电击麻木感的手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带着野兽般的亢奋与痛楚:“好家伙!够劲道!”

炎则显得异常沉默。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那截“燧芯”臂铠。指尖触碰的瞬间,丹田深处那点原本因环境压抑而略显躁动的金红火种,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温热感顺着指尖蔓延而上,并非灼烧,反而如同久旱的焦土浸润了甘霖,那股因“镇域环”而残留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滞涩感,竟被这温润的暖流悄然驱散了几分。他眼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化为沉凝。臂铠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暗红表面下流淌的赤金纹路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光芒微微明亮了一瞬,随即又复归内敛的温润。

“保重,三弟。”炎的声音低沉,只说了四个字,目光却像沉重的铁锚,深深锚定在小七那只闪烁着冰蓝光芒的独眼上。所有的担忧、嘱托、兄弟情义,都在这四个字里沉甸甸地压着。

小七微微颔首,金属关节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如同一声无言的叹息。“保重。”他回应道,身体向后缓缓退去,重新融入那片冰冷坚硬的山壁阴影之中,仿佛他本就是这钢铁巨兽的一部分。山壁依旧沉默,再无声息。

夜色彻底吞没了大地,只有一弯残月在浓厚的云层间时隐时现,将惨淡的、破碎的光投在蜿蜒曲折的荒路上。铁真驾驶着那辆林家提供的改装越野车,引擎低沉地吼叫着,像一头疲惫但警惕的钢铁野兽。车灯如两把利剑,劈开前方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照亮飞舞的尘土和路旁张牙舞爪的枯树残影。

炎坐在副驾,闭着眼,那截“燧芯”臂铠被他紧紧贴在小腹丹田的位置。暗红的材质下,那些赤金纹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玄奥的节奏流淌明灭。每一次明灭,都与他丹田深处那点金红火种形成一次微弱的共振。火种在这奇异的“燧芯”包裹下,不再躁动不安,反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凝练与深沉,仿佛狂暴的岩浆被导入了一条温顺而坚固的河床,虽内蕴毁天灭地的力量,表面却异常平静。只有炎自己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澎湃的潜能,如同被堤坝蓄起的洪水,只待闸门开启。他偶尔睁开眼,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如同鬼魅的景物,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处可疑的阴影。

“他娘的,三弟这地方,真跟个铁王八壳子似的!”

铁真粗声打破沉默,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戴着“雷牙”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又松开,指关节处残留的微麻感还在提醒他这件凶器的存在,“那个老狗,刚才真没胆子跟出来?”

“他在等。”炎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基地是林叔的笼子,他不敢破。外面,才是他扑食的猎场。”

炎的目光掠过远处一座在月色下只剩狰狞轮廓的废弃岗楼,那里一片死寂,却让炎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直觉,一种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像冰冷的针尖刺着他的神经。

数十里外,那座废弃岗楼摇摇欲坠的最高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与朽木混合的腐败气味。窦尔敦庞大的身躯如同融化的沥青,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体阴影。他身上那件宽大的、布满诡异刺青图案的黑色斗篷,将他本就庞大的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在斗篷兜帽的深处灼灼燃烧,穿透数十里的空间距离,死死锁定了那辆在荒野中颠簸前行的越野车。

他眼前悬浮着一片薄如蝉翼、边缘流淌着暗红符纹的光幕。光幕上,正是那辆越野车的实时影像,清晰得如同近在眼前,甚至连铁真脸上兴奋的横肉和炎闭目养神时微蹙的眉头都分毫毕现。影像下方,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无声倾泻,跳动着各种参数:引擎热源信号、生物磁场波动、环境能量读数……其中代表炎的那一条生物能量读数,此刻正稳定在一个较高的基线值,偶尔因“燧芯”臂铠的温养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燧芯……林老鬼倒是舍得下血本!”

窦尔敦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嘶哑的咕哝,如同毒蛇在摩擦鳞片。他布满诡异刺青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影像瞬间拉近,聚焦在炎小腹位置,那截暗红色的臂铠在热成像图下呈现出醒目的橘黄核心。

“想温养火种?嘿嘿……天真!”他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利齿,贪婪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屏幕,舔舐那臂铠下跳动的金红,“养得越肥,老子嚼起来才越香!林小七那小铁疙瘩……送来的倒真是时候!”

他的目光又扫过铁真那只戴着“雷牙”的手,数据流显示其上残留着强烈的异常电荷波动,数值远超正常人体承受极限。窦尔敦的竖瞳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嘲讽:“莽夫!雷霆之力也是你这等蠢物能轻易驾驭的?正好,先拿你祭旗,试试这‘雷牙’的成色,也省得待会儿碍手碍脚!”他庞大身躯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冰冷,一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威压弥漫开来,岗楼角落里几只夜宿的老鼠瞬间僵直,悄无声息地断了气。

光幕上,那辆越野车转过一道山坳,彻底消失在监控视野的尽头。窦尔敦眼中的贪婪与嗜血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缓缓直起身,骨骼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爆响,庞大的阴影几乎填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时辰……差不多了。”

他低语着,声音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寒风。斗篷一振,整个人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从岗楼破损的窗口悄无声息地滑落,坠入下方无边无际的黑暗丛林,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挥之不去的、浓重的腥甜气息。

当那辆风尘仆仆的越野车嘶吼着冲破最后一片稀疏的林子,铁家武馆工地的轮廓终于在惨淡的月色下显现出来。眼前并非想象中的高墙大院,而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废墟。断裂的、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梁木如同巨兽的森森肋骨,狰狞地刺向夜空;残存的半堵青砖墙倔强地挺立着,墙面上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满地都是破碎的瓦砾、扭曲的钢筋和厚厚的、混杂着焦黑痕迹的尘土。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陈旧的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久久不散。

“操!”铁真猛地一拍方向盘,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在死寂的废墟上远远荡开,更添凄凉。他铜铃般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那片记载着家族荣辱与血泪的残骸,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剧烈地鼓动。“那帮家伙们……老子日你祖宗十八代!”吼声如同受伤的猛虎,在废墟上空回荡,震落几片残破的瓦片,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炎沉默地推开车门,脚踩在厚厚的瓦砾尘土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没有立刻去看那片废墟,而是微微仰头,鼻翼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两下,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缓缓扫过工地四周:那片在夜风中摇曳、发出呜咽般声响的稀疏林子;那几根孤零零指向天空的巨大断梁投下的扭曲阴影;远处被月光勾勒出模糊轮廓、如同蹲伏巨兽的废弃砖窑……他的眉头越锁越紧,丹田处被“燧芯”温养着的火种,此刻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一丝丝灼热的警兆顺着经络蔓延全身。太安静了,连虫鸣都听不见一声,仿佛这片区域的所有活物都提前遁逃,或者……被某种可怕的存在彻底抹去。

“铁真,”炎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在这片死寂中异常清晰,“不对劲。”

铁真此刻也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怒火和悲痛,作为在底层摸爬滚打、无数次刀头舔血的汉子,他对危险同样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焦糊和血腥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肺叶,也让他眼中的狂暴被一种沉冷的凶戾取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戴着“雷牙”的右手,指虎上那些阴刻符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更加幽深莫测。

“嗯,”铁真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音节,庞大壮硕的身体微微下蹲,重心下沉,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巨弓,全身筋骨发出轻微的、蓄势待发的噼啪声,皮肤下隐隐泛起一层铁灰色毫光,正是铁家横练功夫催发到极致的征兆,“风里……有股子死老鼠的臊腥味儿,还有……”他再次抽了抽鼻子,眼中戾气暴涨,“那老狗身上的骚臭!他来过!而且……没走远!”最后三个字,他是从牙缝里狠狠迸出来的,带着刻骨的仇恨。

两人背靠背,缓缓移动,脚步落在那厚厚的瓦砾尘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踏在紧绷的神经上。

炎的目光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那些能藏匿死角的阴影;铁真则全身肌肉虬结,感官提升到极致,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扰动。

炎腹部的“燧芯”臂铠,温润的暗红表面下,那些赤金纹路流淌的速度悄然加快,仿佛感应到了迫近的威胁,开始主动向炎体内输送一股股温和而坚韧的能量,滋养着那点蓄势待发的金红火种。

废墟深处,一根需要两人合抱的巨大断梁投下的阴影,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就在炎和铁真的目光即将扫过这片阴影的瞬间——

“呜——!”

一道尖锐凄厉、非人非兽的嘶鸣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声音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如同无数怨魂在四面八方同时尖啸,音波带着实质性的冲击力,狠狠撞向炎和铁真的耳膜与识海!

铁真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如同被千斤重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发黑,太阳穴突突狂跳,胃里翻江倒海!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脚下立足不稳,蹬蹬蹬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瓦砾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尘土飞扬!那“雷牙”指虎上蛰伏的符纹似乎也被这邪异的音波刺激,蓝白电芒骤然变得明亮且狂暴起来,不受控制地在他指关节上噼啪炸响,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和强烈的麻痹感,几乎让他整条右臂失去知觉!

“音杀邪术!”

炎一声低喝,眼中金红光芒爆闪!他腹部的“燧芯”臂铠瞬间变得滚烫,一股雄浑温和的力量如同决堤般涌入四肢百骸!他双足如同生根般钉在原地,右手闪电般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前猛地一推!

“呼——!”

一道凝练如实质、炽烈如熔金的赤红光焰自他掌心喷薄而出!这光焰并非散乱的火舌,而是形成了一面直径约三尺、急速旋转的烈焰圆盾!盾面并非平面,而是由无数细密跳跃的金红符纹交织构成,散发出灼热而堂皇的光辉,如同烈日降临!

“轰!”

那无形的、带着邪祟力量音波狠狠撞在烈焰圆盾之上!空气中爆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的涟漪!凄厉的鬼啸声戛然而止,仿佛被这至阳至刚的火焰生生烧断!圆盾上金红符纹剧烈闪烁,炎的身体也剧烈一震,脚下坚硬的地面竟被踩得寸寸龟裂!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但掌中圆盾却岿然不动,硬生生抗下了这阴毒狠辣的突袭!

“桀桀桀……好火!好火种!”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怪笑声,从那片巨大的断梁阴影中飘荡出来,粘稠得如同流淌的毒液。窦尔敦庞大的身影,如同从阴影本身中析出一般,缓缓显形。他依旧裹在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但兜帽下的暗金竖瞳,此刻如同燃烧的熔金,贪婪地死死锁定着炎掌中尚未消散的烈焰圆盾,以及他腹部那截暗红臂铠下隐隐透出的金红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