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三天。
这三天里,深蓝道馆仿佛与世隔绝。
戚百草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耗在那看似简单,实则艰苦无比的“元武桩”上。
从一开始的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再到半个小时。
她的进步,连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虽然过程痛苦无比,但每一次站桩结束后,她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和腰腹,似乎多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与凝实感。
而云山除了每日三餐,和偶尔出言指点一下她的姿势,其余时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或者自己闭目调息,并未再教她任何招式。
这种截然不同的训练方式,让戚百草心中充满好奇,也愈发觉得自己的新师父,深不可测。
这天下午,戚百草如同往常一样,在训练场中央汗流浃背地站着桩。
道馆那扇许久未曾打开的正门,忽然被人“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几个穿着松柏道馆白色道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气质沉稳的少年,正是松柏道馆的大师兄,若白。
他身旁,跟着一个睡眼惺忪、嘴角总是挂着一丝懒散笑意的少年,是二师兄亦枫。
以及活泼好动、咋咋呼呼的晓萤。
他们三人,是听闻戚百草被全胜道馆逐出师门后。
因为担心,特意四处打听,才找到这个几乎快被岸阳市遗忘的角落。
当他们看清馆内的景象时,三个人都愣住。
想象中家徒四壁、蛛网遍布的破败景象并未出现。
相反,整个道馆虽然陈设简单,但地面干净整洁,器械也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显然是被人精心打理过。
而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场中那个正在以一个古怪姿势站立,浑身被汗水浸透的少女。
“百草?”
晓萤第一个不确定地喊出声。
戚百草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一颤,从那股专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惊喜地睁开眼。
“晓萤?若白师兄,亦枫师兄?
你们怎么来?”
“我们当然是担心你啊。”
晓萤快步跑过去,看着百草那副辛苦的模样,心疼地说道。
“百草,你怎么在这儿?
还练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能练出什么名堂?”
“百草,不是我说你,就算离开全胜,也不能自暴自弃,随便找个地方练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啊。
这不就是扎马步吗?
还是个不标准的马步,浪费时间,更浪费你的天赋。”
她的话语虽然带着一丝调侃,但言语中的关心和惋惜,却是实实在在的。
若白没有说话,他只是皱着眉头,审视着戚百草,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整个道馆的环境。
他的目光中,充满不解与审慎。
面对昔日伙伴的关心和质疑,戚百草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道馆的里屋传来。
“深蓝道馆庙小,招待不周,几位见谅。”
云山缓步走出。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家居服,气质干净而沉稳,脸上挂着一丝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若白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集中到他身上。
“你就是这家道馆的馆主?”
亦枫上下打量着云山,眼神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怀疑。
这小子看起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居然是馆主?
“是我。”
云山不卑不亢地点头。
“几位是松柏道馆的朋友吧,找百草有事?”
“我们是来找百草的,不是来找你的。”
晓萤快人快语,她拉着百草的手。
“百草,跟我们回松柏吧。
师傅说了,只要你愿意,松柏随时欢迎你。”
戚百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下意识地看向云山。
云山神色不变,他对晓萤的提议置若罔闻,而是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若白。
他能感觉到,这三人中,真正能做主的,是这个气质冷峻的少年。
“你觉得,元武道的根基是什么?”
云山忽然开口,问出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若白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这个。
他沉吟片刻,用他那一贯严肃的口吻回答。
“是力量,速度,和坚持不懈的训练。”
这是所有元武道馆公认的真理。
云山却轻轻地摇摇头。
“你们只看到枝叶,却没看到树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元武道的根基,不是力量,也不是速度。而是两个字——”
“‘平衡’,与‘控制’。”
“平衡,是身体重心的平衡。
控制,是对自身力量的控制。”
“连自己的重心都无法完美掌控,速度再快,也只是破绽百出的乱舞。
连自己的力量都无法做到收放自如,力量再大,也只是伤人伤己的蛮力。”
这番言论,让若白和亦枫同时皱起眉头。
他们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范晓莹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
“说得头头是道,理论谁不会讲?
元武道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说得对。”
云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赞同地点头。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来实践一下?”
他看向三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们最快的速度攻击我,只要你能碰到我的衣服,就算我输。
如何?”
“哈?”
亦枫一愣。
“你确定?”
他亦枫在松柏道馆,速度可是仅次于若白的存在。
这家伙居然敢如此托大?
“亦枫,别胡闹。”
若白低声喝止。
云山却微笑道:
“无妨,只是朋友间的切磋交流。
点到为止。”
被云山那平静的眼神一激,亦枫的小傲气也上来。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话音刚落,亦枫的身体骤然启动。
他脚下步法连换,身形如同一道白色闪电,瞬间欺近云山身前,一记迅猛的二段踢,直取云山面门。
快。
非常快。
晓萤和百草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然而,面对这快如闪电的一击,云山却像是完全没有反应。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直到亦枫的脚尖,距离他的鼻尖只剩下不到三寸的距离。
他才动。
他的动作,甚至可以用“慢”来形容。
只是一个简单的侧身,脚下微微一滑。
亦枫那志在必得的一脚,便擦着他的衣角,惊险无比地落空。
一击不中,亦枫毫不气馁,借着落地的力量,身体猛然旋转,另一条腿如同鞭子般,带着破风声,横扫向云山的下盘。
云山却像是背后长眼睛一般,在他转身的同时,已经向后退出半步。
又是毫厘之差。
接下来,整个训练场,都成亦枫一个人的表演。
他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极致,旋风踢,连环踢,各种华丽而迅猛的腿法,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将云山的身影彻底笼罩。
可诡异的是,无论他的攻击多么密集,多么迅速。
云山始终都像是一片风中的落叶,在那狂风暴雨的缝隙中,闲庭信步。
他每一次的移动,都恰到好处,每一次的闪避,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多一分,显得浪费。
少一分,便会被击中。
那种对距离和时机的恐怖掌控力,让一旁观战的若白,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他看得分明,云山从头到尾,甚至连双手都背在身后。
场中,亦枫已经气喘吁吁,脸色涨红。
他感觉自己就像在跟一个鬼影搏斗,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对方。
“够了。”
就在亦枫准备再次发起攻击时,云山忽然开口。
他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在亦枫的攻击路线上,停顿一瞬。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停顿,让亦枫的身体,因为惯性,无法收住。
云山伸出一根手指。
一根白皙修长的食指。
他没有用力,只是那么轻飘飘地,点在亦枫前冲的胸口上。
下一秒,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
亦枫那前冲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失去所有平衡。
他整个人,像是喝醉酒一般,踉踉跄跄地向后接连退出七八步,最终一屁股坐倒在地,满脸茫然与骇然。
全场,一片死寂。
云山收回手指,依旧站在原地,神情淡然。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亦枫,和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的若白,缓缓开口。
“现在,你还觉得,‘平衡’与‘控制’,不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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